飲食男女,不論婚否,從人性上講,相互吸引、傾心、愛慕是極正常的事。文學巨擘魯迅和當時北大校花馬珏(jué)的一段情愫,便是如此。
在北大百年校史上,一門「五馬」堪稱傳奇,「四代」一校更是傳為佳話。北大國文系主任馬裕藻(字幼漁)的長女馬珏就讀於北大政治系,因才高貌美,被稱為「北大校花」。1928年春,馬珏考入北京大學預科,1930年轉入政治系本科。當時就讀政治系的女生少之又少,對於她後來上政治系,完全因為父親的關係,父親讓她上政治系,二妹馬琰上法律系,是認為:「中國婦女地位最低,你們出來要為爭取女權做些事情。」他還對馬珏說:「你出來可以當公使。過去當公使的都是男的,他們帶夫人出國。你開個頭,由女的當公使,你帶丈夫去赴任嘛。」又對二妹說:「你可學習法律,將來就是離婚,也可以保護自己的權益。」
據歷史學家吳相湘回憶錄《三生有幸》載:「上世紀20年代,故都的兩所美國氣味濃厚的燕京與清華盛行選舉『校花』或『皇后』。北大沒有沾染這一風氣,而北大政治系女生馬珏卻被公認為『皇后』,名滿北京九城,燕京、清華的校花不免『粉黛無顏色』的愧感。」歷史學家的回憶錄中,專門寫《馬皇后豐儀絕俗》這樣一篇,可見,馬珏是二、三十年代北平學界的一個符號。馬珏在北大,不論走到哪裡,都是走在無數目光織就的網中,那些愛慕、熱烈的目光,習以為常。這樣的女生,追求者如過江之鯽,情書也如漫天雪花,有的情書是裝訂成冊。而他的父親北大教授馬裕藻,被北大學子戲稱為「國民老丈人」。
魯迅和馬裕藻是章太炎東京講文字音律學時的同窗,兩人都是浙江人,後來同執教北大,結下深厚的友誼。1910年馬珏出生於東京,因為父輩的緣故,近水樓台,馬珏15歲時結識了魯迅。1926年3月,馬珏寫了《初次見魯迅先生》一文,發表在《孔德旬刊》上。文中寫道:「……但是魯迅這人,我是沒有看見過的,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子,在我看來,大概同小孩差不多,一定是很愛同小孩在一起的。不過我又聽說他是老頭兒,很大年紀的。愛漂亮嗎?大概許愛漂亮,穿西服罷。一定拿著Stick,走起來,棒頭一戳一戳的。分頭罷?卻不一定;但是要穿西服,當然是分頭了……」少女的天真爛漫、稚氣俏皮躍然紙上:「他穿一件灰青長衫,一雙破皮鞋,又老又呆板,並不同小孩一樣,手裡老拿著煙捲,好像腦筋里時刻都在想著什麼似的,而且魯迅的氈帽還是破的,帶子上一絲絲的,因為掛得高,看了不知是什麼,踮起腳來一看,原來是破的一絲一絲的。」
《孔德旬刊》是馬珏所就讀的學校刊物,馬珏晚年回憶道:「不久,魯迅先生來孔德學校,讀到那期《孔德旬刊》,我沒想到,先生看到我那篇小文章后,十分高興。他誇我寫得好,說我寫的都是實話。後來先生把它收進了他親自編選的《魯迅著作及其他》一書中。他還送書給我。過了幾天,父親還帶我去八道灣魯迅家去玩。從那時起,魯迅先生到我家,常問起我;如果我在,便和我說幾句話。我們還多次通信。」
其實喜歡美麗女子的男人是正常的男人,不喜歡女子的男人倒是不太正常的。魯迅應該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對年輕貌美的馬珏也是存有相當的好感的。自此每當魯迅有新書出版,總會送給馬珏一本。1933年,大學尚未畢業,馬珏與天津海關職員楊觀保結了婚。楊觀保出身官宦世家,先後就讀北洋大學、北京稅務專門學校。楊觀保與馬珏的弟弟馬巽是最要好的同學,經常出入馬家。1933年3月13日魯迅在上海「得幼漁告其女珏結婚柬」。在天津女師任教的李霽野也告訴魯迅,馬珏已出嫁。據李霽野回憶:「一次送書給我們時,他托我們代送一本給她,我談到她已經結婚了,先生隨即認真地說,那就不必再送了。」魯迅給台靜農的信中寫道「……此刻才想到她已結婚,別人常去送書,似乎不太好」。
就此魯迅結束了和馬珏的這段情愫。魯迅日記中記有馬珏者共有五十三次之多,其中馬珏寫給魯迅的信有二十八封,而魯迅回信有十三封。根據《魯迅日記》的記載,自1926年元月3日至1932年12月15日,兩人間的通信持續了六七年之久。馬珏婚後,和丈夫有3個孩子,曾在上海兒童圖書館工作過一段時間,後來跟隨丈夫到山東棗莊生活。1994年,馬珏病故,享年84歲。出身名門,北大校花,風頭一時無兩,但馬珏選擇了平淡生活。她與楊觀保攜手經過了世事滄桑,經歷了政治運動的風浪,一生相伴,最終安眠於北京香山腳下的萬安公墓。
歷史的機緣巧合,使一代名媛馬珏與魯迅結交,幸載史集;也向人們展示了「橫眉冷對千夫指」執匕首投槍衝鋒陷陣、無所畏懼的鬥士魯迅,不為人識或忽略的溫情、委婉、愛憐、偉岸男人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