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的藝術

「言不由衷」的藝術

紀洞天

在生活中，我們常常遇到某人某事需要說點讚美的話，可心裡又一百個不樂意誇獎她。怎麼辦呢？有的人王顧左右而言他，打馬虎眼，矇混過關。有的人則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心裡卻很是不痛快。

言不由衷的藝術是大有講究的。

在《清朝野史大觀》就記載，和坤在宰相府內修建了一座涼亭，需要一幅亭額，他請紀昀題字，想不到紀昀倒是爽快地答應了，題字是：「竹苞」。這二字出自《詩經·小雅·斯干》中「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句， 人們常以「竹苞松茂」頌揚華屋落成，家族興旺。合情合理，無可挑剔。和珅得到紀昀的題字，大喜過望，就高高掛在書亭上。乾隆偶爾臨幸和珅宅第，一見紀昀題字，馬上就知道了紀昀 是在捉弄和珅。他笑著對和珅說：「紀昀是在罵你們一家『個個草包』呢，你卻還蒙在鼓裡，真是大草包一個。」從此，和珅對紀昀恨之入骨，幾次進讒言，參奏紀昀。

紀曉嵐綿里藏針，話中有剌，好是好，可畢竟給自已埋下了禍根，這就得權衡利弊得失了。

林語堂，素有「幽默大師」之稱，他也是善於正話反說的。有一回，美國紐約的林氏宗親會，邀請林語堂演講，希望藉此宣揚林氏祖先的光榮事迹。吃人嘴軟，大魚大肉吞下肚了，輪到需要講好話的時候總不能一推了之。不誇耀林氏祖先，宗親會員面子過不去；信口開河瞎吹噓，那豈不是砸了幽默大師的金招牌，難啊！只見林語堂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們姓林的始祖，據說是心有七竅，他是商朝的比干丞相，這在 《封神榜》一書里提過。英勇無敵的有《水滸傳》里的林沖，週遊世界的旅行家有《鏡花緣》里的林子洋，才氣橫溢的女子有《紅樓夢》里的林黛玉。另外，還有美國大總統林肯，以及獨自駕飛機、橫越大西洋的林白。可以說，我們姓林的，古往今來一直是人才輩出啊。」林語堂的這番演講，台下的林氏宗親會員掌聲不斷，紛紛叫好。其實，仔細分析就能發現，林語堂所說的全都是小說中虛擬人物以及根本不姓林的美國人。林語堂是順利過關了，但事後，林氏宗親恐怕還是埋怨他把林氏的父老鄉親給耍了一把。

還有沒有更高明的言不由衷的藝術呢？有。在蘇聯長篇小說《葉爾紹夫兄弟》一書中說了這麼個故事。有個國王左眼是斜眼，右腿又比左腿短了一截，是個瘸子。這麼個醜八怪偏又要讓畫家們來畫像。國王要求畫家只許絕對真實，不準修飾美化。畫好了重賞，畫不好斬首。第一個畫家心想，誰都想美化自已，嘴上說絕對真實，不過是說得好聽而已。他將國王畫成一個美男子，雙目炯炯有神，雙腿健壯有力。國王見了，罵道：拍馬屁的傢伙，推出斬了！第二個畫家吸取教訓，將國王真實面貌畫了出來，國王一句話也不說，滿面怒氣地大手一揮，畫家的人頭落地了。什麼原因你們自已去猜吧。第三個畫家真是高手中的高手啊。他畫國王正在打獵，右腿擱在石上，自然看不出腿短了。握槍的國王在瞄準，左眼順理成章地眯成了一條縫，誰能知道他是斜眼。國王看了大為滿意，重賞！

你說這個畫家拍國王的馬屁嗎，可他畫的完全是真實，你怎麼也挑不出剌來。在真實的背後，畫家並沒有說了違心的奉承話，這就是畫家的高明之處。這是大師級的藝術，不是很容易學到手的。

             01/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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