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個啥洋名才好?
紀洞天
人到美國之前,我給自已立了不少規矩,其中一條就是不給自已取洋名,俺不信邪,不跟風跑,追那個時髦幹嘛。中國人,坐不改姓,立不改名。姓,《說文解字》云:「姓,人所生也,從女、生,生亦聲。」名,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論語·子路》可見姓名有多重要。你不妨想想,「當你的女友已改名瑪麗,你怎能送她一首《菩薩蠻》」可是沒想到才過了幾天,我的觀念就動搖了,到底是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呀,在大洋彼岸,一切全顛了個兒。周圍的華人全都有個洋名字,什麼約翰、湯姆、露西、琳達,叫得順溜溜的,也沒有什麼崇洋媚外的感覺,倒是沒有洋名的,使人一眼就看出他是新來乍到的。
這倒也沒什麼,新鳥就新鳥,也沒有必要將自已裝扮成老鴉。可洋人叫起「洞天」的名字不是念成「董甜」就是念成「東田」,什麼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四個聲調他們根本弄不清。怪聲怪調倒也無妨,可看他們使出吃奶的勁來念你的中國姓名往往還念不出,這就妨礙了情感的交流,我也深感過意不去。得了,入鄉隨俗,還是給自已取個洋名字吧。可是,取個啥洋名才好呢?我是廈門人,廈門有個小島叫鼓浪嶼。我二哥名叫鼓浪,我自然順理成章地叫洞天。這名字不錯,別有洞天嘛。最大的益處是同名的極少,據我所知有個名導演叫鄭洞天。如果名叫張偉,我可就慘了,全國共有290607人「共享」這一姓名。哪天,因為和犯罪嫌疑人張偉同名,結果被錯列為網上逃犯,因而錯捕或是騙子張偉利用與我同名的假身份證在銀行行騙,這可都不是笑得出來的事情。謝天謝地我名叫紀洞天,可在英文怎能找得到與他對應的名字呢?想破腦瓜子也沒想出個令人滿意的洋名,後來在紀(ji)後頭加個尾巴名叫吉姆(jim),據說來自詹姆士(james),沒啥意境也沒啥詩情,純粹是好叫易記而已。有一天,取包裹時我簽了洋名(jim)郵遞員卻不滿足還要問我的「Last
name」(最後的名字),我只好靈機一動加上紀(ji)倒也符合事實,於是我完整的洋名成了jim ji,也不難記,就是兩個紀姓中間插個「麥當勞」(M)。
我一向瞧不起洋人取名字,他們都是瞎取名,沒有中國人的詩情畫意或壯志豪情。你看,澤東,恩來、朱德、劍英,多好的名字!洋人取名字百無禁忌,抓到籃子的都是菜,什麼Hell (地獄)、Devil(魔鬼)都可入名。有個大學生上門求職,主管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猜。主管一氣之下不理他了。真是天大的冤枉,他確實名叫猜(William Yo-gess)。有個人喝醉了倒在路旁,警察問他叫啥名字?他說:酒鬼。警察火了,將他收押了,其實他真的名叫酒鬼(Toper cate)。在美國日子呆久了,我才知道取洋名也是挺有講究的,關鍵要看自已的中英文的功力是否深厚紮實。 著名作家張愛玲小名叫W,而「張W」連在一起,嗡嗡的不甚響亮。其母親送作者入學時竟一時躊躇不知取個什麼名字好,突然靈感一動,將她取名為愛玲(Eileen),這名字念起來就響亮多了。(此事記在張愛玲的散文集《流言》)
陳布雷是蔣介石的文膽,他原名叫訓恩,字彥及,號畏壘。在浙江高等學校讀書時,同學看他臉蛋胖東東的,戲呼他是「
麵包孩兒」,由麵包而英文Bread,他靈機一動由譯音改為佈雷,覺得這洋名挺不錯的,乾脆連原來的中文名也不要了,改名叫陳布雷了。(見李敖《蔣介石研究》)
倡導白話文運動的胡適博士,平生最反對人取洋名,可是歷史卻給他開了個大玩笑,他竟然給自己偏憐的獨女取了個洋名叫「素斐」,而這個「素斐」倒是很有點來歷。所謂素斐,即Sophia,也就是「莎菲」,正是陳衡哲女士的名字。原來,胡適與陳衡哲留美期間曾有過一種特殊的感情,為了紀念這段舊情,才為愛女取了個用心良苦的洋名。情人愛女同一洋名,一箭雙鵰一舉兩得,高手就是高手啊!(見《胡適雜憶》)
如今,風從西方來,中國人取洋名的越來越多了,已經成了尋常事了。就連連中國的老字號、名菜佳肴也紛紛有了洋名字了。中國人要讓世界人民了解中國,不在洋名上動點腦筋,在中國的老外就得傷透腦筋了。你想想,飯店想當然地把「童子雞」譯為「沒有性生活的雞」,把「紅燒獅子頭」寫作「燒紅了的獅子頭」,老外還會有胃口嗎?中國的美食怎能走向世界?
中國向來就不缺乏翻譯高手,普普通通的C0ca Cola,經中國人的妙手翻成了可口可樂,洋人都笑開懷了,譯得太好了!比英文更有寓意——好喝、清爽、快樂。Mercedes-Benz,啰啰嗦嗦,到了中國人手中大刀闊斧,刪繁就簡成了「賓士」
好似看到汽車的風馳電掣,何等貼切! Marlboro譯成「萬寶路」,高貴、大氣、十足的美國西部牛仔的氣派。似乎將中文譯成英文就難多了。「狗不理」譯成了「go
believe」,完全喪失了原本的文化含義。全聚德譯為「 Quanjude Peking Roast Duck―Since 1864 」,這好未免也太死板太累贅了。中國京劇的英文名譯成「Peking
Opera」。北京的歌劇,是在北京表演的「茶花女」、「卡門」或「圖蘭朵」等西洋歌劇嗎?北京豆汁譯成「北京可樂」,豆汁與可樂風馬牛不相及,令人笑掉大牙。如今,翻譯家們乾脆就在在拼音基礎上再加了個「尾巴」。洋名字后還有一句英文解釋:比如「豆腐腦」則叫Tofunao,解釋為「用豆腐製成的凝乳狀的食品」;「爆肚」稱為Baodu,解釋為「油爆或水爆羊肚牛肚」;「驢打滾」叫Lvdagun,解釋為「蒸熟的江米裹上甜豆麵粉」。這倒不失為一種替代的辦法。不過人們還是期待中文名譯成洋名能有更多的「可口可樂」、「賓士」出現,翻譯家們加油!
11/2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