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未必不如武將（大唐聊齋之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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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臣未必不如武將

 

貞觀元年（627年）正月三日，唐太宗宴請文武百官，樂隊演奏《秦王破陣樂》。這支曲子是當年秦王李世民擊破定楊天子劉武周時，軍中創作此樂，唐太宗一直很喜歡,百聽不厭。唐太宗說，每當聽到這支曲子，我總是熱淚盈眶，熱血沸騰。不錯，民間流傳的樂章節是不如推行政治理想那麼宏大優雅。可是沒有當年的浴血奮戰怎能有今天的太平盛世，遙想當年的金戈鐵馬我是不敢忘本啊！這時，右僕射（國務院右最高執行官）封德彝說，陛下憑藉神聖武功，掃平四海，創建了史無前例的豐功偉業，這是文職官處理國事所無相比的。

 封德彝是善於揣摩人心的,尤其善於揣摩帝王之心，這是他的特異功能。在隋朝時他就很受宰相楊素的器重,楊素還將他的叔伯妹妹嫁給他。隋文帝命楊素建造仁壽宮，楊素委任封德彝封當監工。仁壽宮建成后，隋文帝龍顏大怒，痛批楊素勞民傷財，將離宮建得如此奢華，分明是想讓天下百姓怨恨朕。楊素大為驚恐，生怕隋文帝怪罪下來，將他撤職查辦。封德彝知道后，胸有成竹地對楊素說，請大人放寬心，只要你能邀請皇后前來巡視，皇后就必定會重賞你的。楊素按照封德彝的設計做了，獨孤皇後果然召見楊素，稱讚楊素說，難得你的一片忠心，將離宮建得這般富麗堂皇，我們夫妻倆年老了，又沒有什麼好消遣的，仁壽宮就是個好去處，真得謝謝你啊！說罷，賞了楊素許多金錢和絹綢。事後，楊素問封德彝，你怎麼能猜透皇后的心思？封德彝說，皇上生性儉樸，看到離宮太過華麗，肯定是會大發脾氣的，而女人天性愛美，自然就會喜歡。皇上擯棄三宮六院，獨尊皇后，對她向來是言聽計從的，既然皇后滿意了，聖慮自然也會隨之改變了。楊素感嘆道，論揣摩人心，我是遠遠不如你啊，將來你肯定能坐上我這個位置的。楊素的預測真准啊，封德彝在大唐朝果然當上了宰相。可這回封德彝察顏觀色順著唐朝太宗的竿子爬卻大跌眼鏡了。老馬也有失蹄的時候。

聽了封德彝的話，唐太宗立即嚴肅地說，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古人說，馬上得之，馬下治之。平定禍亂，靠得是武將；治理國家，就得依靠文官了。其實，即使是在打江山的年代，文臣也不見得就不如武將。劉邦建立漢朝後，漢高祖對功臣們論功行賞。武將們都認為自己功勞很大，可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劉邦把動嘴皮子和筆竿子的蕭何封賞成第一功臣，這時，那些攻城掠地、出生入死的武將們都表示不服。劉邦笑著說，不要不服氣嘛，朕這樣封賞自然是的道理的。獵人帶著獵狗去打獵，狗當然是有功勞的，因為兔子全是它們追來的。但是你們不要忘了，獵狗是聽獵人指揮的，所以發現獵物並指示出擊的獵人更有功。你們武將就是那些立功的獵狗，而蕭何是指揮獵狗的獵人，你們說該不該把最高的獎給蕭何？眾武將聽了鴉雀無聲。正因為如此，蕭何以相國之尊，封酇侯，食邑八千戶，比起樊噲、酈商、周勃、灌嬰等軍團將領都來得高。

到了三國時，劉備與關羽、張飛是桃園結義的三兄弟，關羽、張飛、黃忠、馬超、趙雲還被封為五虎上將。可是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後，卻說「孤之有孔明，猶魚之有水也。」可見，搖羽毛扇的諸葛亮的地位遠在五虎上將之上。劉備在白帝城託孤時，也沒有把阿斗交給趙雲，雖說當年在長坂坡常山趙子龍單槍匹馬一身是膽救了阿斗，可在最後的時刻，劉備還是將兒子託付給了諸葛亮。

再說曹操吧，他手下猛將如雲。可是當他的謀臣郭嘉三十八歲病死時，曹操卻悲痛欲絕，大哭特哭，把「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古訓拋到九宵雲外了。曹操的長子曹昂、愛侄曹安民為了掩護曹操脫險，一個被「亂箭射死」，一個被「砍為肉泥」，曹操都「俱無深痛」。為什麼像郭嘉這樣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文臣死後，甚至在事情過去了一年之後，當想起他時，曹操仍是「放聲大哭」、「捶胸大哭」 ，「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你們說，難道文臣就不如武將嗎？文臣武將，在不同的時代有所側重，如果一昧地說文不如武那就大錯特錯了。聽了唐太宗這番話，封德彝趕緊叩頭道歉。

唐太宗接著說，如今是太平盛世了，武將就不能一味地只懂得習武，也要學著當文吏。當年的孫權就鼓勵武將呂蒙要多學習，呂蒙以「軍中多務「為借口推辭時，孫權就對他說，你再忙，能有朕忙嗎？再說朕要求你讀書的目的並非要你棄武從文，成為書生，而是要你在博覽群書中了解歷史，從中汲取經驗教訓，增加自己的見識與才智。呂蒙聽了孫權的話，發憤讀書，終於成了文武全才，而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這時，唐太宗走到李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李靖，你可要好好地學呂蒙，朕對你是寄予厚望的。旦願有一天朕可以說李靖已不是當年與紅拂一起夜奔的李靖了。李靖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

尉遲敬德嚷道，陛下，我可是一輩子也別想戴上烏紗帽了，就是把我燒成灰，我也只能是使槍弄棒的武將。

唐太宗笑了，當然，朕不會要求所有的武將都改行，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天下太平也還是需要武將的。

你們知道嗎？東漢的光武帝劉秀手下有開國功臣二三十人，可真正參與國家大事的僅三人，多數的功臣劉秀都只是給予優厚的禮遇，寵賞有加，讓他們優哉游哉地享樂以度天年。江山是你們打下的，你們也該享清福了，何必還要再為出謀劃策的事操心傷神。就說你秦叔寶吧，為了大唐的建立，流的血少說也有幾斛（註：一斛=一百升），落得渾身上下都是傷。如今你也該與兒孫們共享天倫之樂了，這不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只要在座的諸位不參與謀反，朕絕對保證你們一輩子榮華富貴。眾武將們聽了都對唐太宗心悅誠服，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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