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獨行的胡人將軍（大唐聊齋之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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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立獨行的胡人將軍

 

    人殉是中國古代歷史悠久的喪葬習俗，早在商朝男女貴族去世時就有大量的活人陪葬。讓活人陪同死者一起葬入墳墓，以求死者的冥福，實在是太殘忍野蠻了。秦漢以後人殉有所收斂，但到了明朝又死灰復燃了，一直到了康熙時才徹底結束了人殉制度。

    皇帝死了讓大臣陪葬是秦穆公的一大發明。秦穆公自知死期臨近了，他特邀奄息、仲行、針虎三位著名的大臣喝酒。酒宴中秦穆公裝出推心置腹的模樣說：「我們君臣一場，生死與共，肝膽相照，雖說不能同月同日生，但也要同月同日死。」三大臣不知是計，喝得頭暈腦脹居然說起大話，表示要與秦穆公同生死共命，主公要是走了，我們也絕不苟活於世。幾天後，秦穆公真的死了，這三位大臣也只好實踐諾言陪葬了。這三人都是十分善良、勇武，國人對此悲痛萬分，有人賦《黃鳥》之詩，唱道：「彼蒼者天，殲我良人；如可贖兮，人百其身！」意思是，青天呵，怎麼將這麼善良的人給殉葬了？如果可以贖命，我們寧願出一百條命將他們換回來!

    貞觀二十三年（649年）五月，唐太宗駕崩了，舉國哀痛，契苾何力與阿史那社爾依照突厥的風俗，向唐高宗要求殺身殉葬，以侍衛陵寢。唐高宗只好向他們說明了先皇的遺囑，不准他們殉葬，兩人這才作罷。

    契苾何力一向特立獨行，他的言行舉止有許多可圈可點之處。

    貞觀九年（635年）李靖征討吐谷渾，薛萬均、薛萬徹兄弟陷入了吐谷渾軍的包圍，一時險象環生，手下死傷者眾。這時，契苾何力率數百騎前來救援，拚死力戰，「賊兵披靡」，終於將薛氏兄弟救出。隨後，他又挑選精騎，晝夜兼程，千里追殲慕容伏允。允走投無路自殺了，允子慕容順投降唐朝，吐谷渾終於平定了。沒想到，薛萬均知恩不圖報，竟想獨攬大功，反而誹謗契苾何力。契苾何力沒見過有如此忘恩負義的小人，氣憤難當，拔刀就要殺薛萬均。唐太宗查清事實真相后，決定剝奪薛萬均的官職並轉授給契苾何力。契苾何力當即堅拒並講出道理：「胡人大多是不知情的，陛下這樣做，他們會誤以為漢族將領都是這般，這對國家是相當不利的」。唐太宗聽了十分感慨，任命他為玄武門(長安太極宮北面正門)的宿衛，並將臨洮縣主嫁給他。

　  貞觀十六年（642年），契苾何力返回涼州看望母親和弟弟，沒料到卻被反叛的部人挾持到薛延陀可汗夷男的牙帳。契苾何力拔出自已的佩刀，大聲疾呼：「我是大唐壯士，怎能忍受蕃庭羞辱，蒼天在上，日月作證，願天下人知道我的忠心」，說罷，割下左耳，表明自己效忠大唐視死如歸的決心。薛延陀與契苾部同為鐵勒部，屬於同宗同種。薛延陀見此情形，大怒不已，要殺掉契苾何力，因其妻勸阻才作罷。唐太宗獲悉契苾何力的生命危在旦夕，當即派兵部侍郎崔敦禮持節至薛延陀部，同意以下嫁公主為條件，換回契苾何力。契苾何力因此才回到大唐，並被授予右驍衛大將軍之職。 　　
　 　貞觀十九年（645年），契苾何力隨軍征討高麗。大戰白岩城(今遼寧遼陽東太子河北岸)時，高麗軍萬餘人前來增援，契苾何力率領八百騎兵前去阻擊，腰部被高麗軍的長矛刺中，傷勢相當嚴重。這時，多虧部將薛萬備(薛萬均的弟弟)拚死救援，方才脫離險境。契苾何力只是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又率軍出戰了，此戰大勝。唐太宗聽說此事，親自為契苾何力敷藥，為他仔細地清理傷口。白岩城攻破后，唐太宗特地查出刺傷契苾何力的高麗人高突勃，並將他交給契苾何力，有意讓契苾何力手刃仇人。不料，契苾何力卻將高突勃釋放了，他說：「兩國交兵，各為其主，高突勃能在千軍萬馬之中捨命刺我，不愧是一名義士，我與他既無私怨，何必殺了他」。

    到了唐高宗的年代，梁仁孝負責蓬萊宮的綠化，他選擇了白楊作為綠化的樹種。有一次，他自豪地對契苾何力說：「你是胡人，白楊樹見多了，這種樹長得快，三五年之內就可以讓蓬萊宮樹蔭涼爽了。」契苾何力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吟誦了兩句詩：「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這是曹植《古詩十九首》里的詩句。那意思是說，白楊樹屬於古墓，種在宮廷是不適宜的。梁仁孝聞后大驚，立刻下令拔掉所有的白楊，改栽梧桐。一個在戰場上衝殺的胡人將軍能夠不假思索地吟誦古詩來恰如其份地表達自己的意見，其文學功底之深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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