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 （四）

小姐姐 （四）

小姐姐嫁到了外村。 沒有嫁妝， 沒有娘家人送， 沒有人哭堂。幾十里的山路，小姐姐跟著夫家的人，騎著小毛驢，走了兩天一夜。到了夫家，小姐姐的眼淚流幹了，木頭似的被領進了洞房。

叔伯爺爺嫁小姐姐時說她是過繼的遠房侄孫女。 夫家是個獵戶。丈夫比小姐姐的年齡大一倍。 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丈夫對小姐姐疼愛有加。然而獵戶的規矩，男主外，女主內。 三天一過，下地幹活。小姐姐從小吃食堂，穿軍裝， 哪裡會幹家務活。 於是小姐姐和婆婆妯娌們學。 一連串生活上的變遷，小姐姐默默地承受著。心裡惦記著父母家人，惦記著何時叔叔阿姨來接她。

山區沒有電， 沒有電匣子。 唯一和外面的聯繫是在趕集的時候。每次下山，小姐姐都和丈夫一起去。幾十里的山路在小姐姐思念的心裡並不算長。一到鎮子， 小姐姐便到處尋找有字的東西，舊報紙， 雜誌， 畫報。。回山時，丈夫挑著換回的雜貨，小姐姐則抱著一大包報紙雜誌。 天一蒙蒙亮， 小姐姐便就著亮，在報紙雜誌上尋找家人的消息。

山區沒有學校，小姐姐便利用報紙雜誌教孩子們識字。丈夫知道小姐姐的家事後， 打了一頭大野獸， 賣了錢，讓小姐姐回家找父母。然而， 小姐姐只是到趕集時， 買了郵票發了幾封信。大半年之後， 這些信又給退回來了。小姐姐也試著打了幾通電話。然而軍線是打不通的。自然什麼人也沒聯繫上。

小姐姐在山區老家裡一呆多年. 直到文革後期，媽媽才得機會讓人去找她。回來的人說小姐姐嫁人了， 沒見到。媽媽哭著，說對不起雪伯伯雪阿姨。

待小姐姐輾轉地找到我和媽媽時，小姐姐已經不是那個漂漂亮亮的小姐姐了。

雪伯伯病故時，尚未給平反， 去世時， 沒給穿軍裝。 雪阿姨到處上訪。後來，雪伯伯給恢復軍籍， 骨灰盒給移到革命烈士公墓。

小姐姐後來回到軍區大院，跟著雪阿姨到處上訪。 後來放心不下孩子， 又回到了山區老家。 再後來，小姐姐和村民搞承包山林，到處跑樹苗， 跑化肥。

前年我回家探親，小姐姐和姐夫帶著一大包榛子蘑菇來看我。冥冥之中，小姐姐嫁了一個疼她護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