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二三事

（一）拔牙

回國后朋友們說我在西方生活兩年把東方的含蓄美髮揚光大了，開心時候嘻嘻地笑不露齒完全改掉我以往咧開大嘴哈哈大笑並伴隨著手舞足蹈的形態。

俺知道俺該去看牙了。免得總是微笑讓你說俺做作！

俺排隊挂號排隊候診排隊走進了專家門診室，在雄壯的護士指引下俺躺在了治療椅上,醫生抓起類似吃螃蟹時使用的小鉗子小鉤子小鎚子等工具在俺的嘴裡搗鼓一陣后確診：是摔碎的！俺心想，當然嘍，難道是接吻接碎的？

醫生說還有半顆牙要先拔掉才能植新牙，拔牙之前先消炎。於是俺拎著一堆葯回家消炎了。

幾日後再次來到醫院。

這次看牙的醫生是個看樣子是個實習生，長得比那雄壯的護士還雄壯已經接近肥壯了。年紀不大嗓門挺粗：把嘴張大！俺使勁張嘴。她可能覺得嘴張得不夠大又使勁地往兩邊掰了掰，掏出那套吃螃蟹的小工具先是象捉蟲子般在我嘴裡搗騰一番又撓又抓，后又用小手電筒照啊照地仔細勘察後點頭：是半顆牙。我心想：需要這麼費事？問問我不就知道了？

醫生給我打了麻藥后，慢慢地俺的嘴就麻木了。她這次用的是鉗子鉗，鑿子鑿，榔頭敲。動作完全超過捉蟲子掏螃蟹的幅度，象是雕塑家在搞石雕，鏗鏘有力。我擔心她把我的下巴給鑿通打手勢示意暫停。麻藥使俺的下巴不聽使喚，只好用筆寫道：你拔的是那半顆牙么？醫生把口罩去掉，憤怒得杏目圓睜滿臉通紅。我趕緊解釋：我是怕你把我僅剩的幾顆好的給幹掉，太珍貴了！別生氣繼續敲吧。

憤怒的醫生憤怒地拿起鑿子和鎚子更加有力地敲打，不時地發出「嘿、嘿」的聲音。動作愈加瘋狂。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俺的腦袋被震得發矇俺的手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瘋狂地敲打一陣後用鉗子鉗住牙齒使勁一拽，終於把俺的半截牙齒從牙床上取出，緊接著她飛快地取出小小的類似吊魚用的小彎針在俺嘴裡飛針引線把傷口縫合好，取出一塊消毒棉紗讓俺咬住一小時。敲打使俺頭顱發麻，麻藥使俺嘴巴發麻，俺在麻聲一片的狀態下象小狗叼塊骨頭那樣咬著棉紗倉皇逃離口腔醫院。還拎了一包消炎藥。

晚上，朋友約俺吃飯，席間，俺說俺剛剛拔牙不能喝酒。他們不答應，說：酒精正好消毒嘛。

這幫小子！我只好舉起酒杯嘻嘻地抿嘴一笑：為了能儘快齜牙咧嘴，乾杯！

滿座皆倒！

（二）學藝

回國時間很短，除了吃喝玩樂總得干點正事吧？想想還是應該把廚藝再進修一下。

我的朋友小魏知道了，告訴我：一切有他來安排。

他這點能力我深信，因為他以前就是中心大酒店的大廚，雖然他因為長期把茅台酒當普通料酒使用被他的兄弟們揭發而剛剛下崗，但是他的同學和朋友仍然遍布南京各大酒店的廚房。

當晚，他就把他的廚師朋友召集起來。呵呵，果然名不虛傳。誰誰誰說的？腦袋大脖子粗，不是幹部就伙夫。來了一桌全是大腦袋的。幾個大腦袋在我眼前一晃動難以分辨，還沒有喝酒頭已經感覺頭暈了。

小魏介紹：這位是狀元樓的廚師長。廚師長看上去很豪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也不含糊，同干。

小魏又介紹：這位是福昌樓紅案掌勺的。掌勺的也是一飲而盡，我也幹了，但是開始後悔了，後面還一排大腦袋伸著腦袋等著介紹呢。

下面就是聚仙樓仙聚樓聚福樓福順樓順昌樓昌宏樓，紅樓青樓、樓樓喝乾！

一路喝下來我的舌頭已經打軟了：「各位~~大~~大頭，幸會！」，眾人愕然。

小魏趕緊招呼：為舞戈由藝術界轉入我們餐飲界而乾杯！

接下又是一陣觥籌交錯胡吃海喝。越吃菜越多越喝酒越滿！小魏說：別再上了，夠了，夠了。

他的朋友大叫：在我的酒店吃不飽不走喝不醉不歸！繼續干！氣氛相當熱烈，有的在划拳助興有的在高談闊論有的在抱頭痛哭相見晚！當然有的在不失時機地向我傳授廚藝的秘籍。但是我由於酒多了所以一句也沒有記住，可惜啊，全是秘籍。

酒至酣處划拳曲先是：兩隻小蜜蜂啊，飛到花叢中啊，飛呀，飛呀。。。哈哈。。喝！喝！」後來聽到的是：兩隻大頭蠅啊，飛到花叢中啊，。。。

借酒興，飯店喝完又到卡拉OK廳接著喝。

抓住熟悉的麥克風，我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不做麥霸好多年

我只愛粉絲的雙眼

不要逼我拼酒不要逼我唱歌我會叫喊

~~~~~

一曲結束，又一位大頭已經喝醉了，楞是讓我在他的頭上簽名。實在糾纏不清，只好讓服務員拿來馬克筆后俺就在他粗壯的脖子上起親筆題詞：舞戈到此一游。在震耳欲聾聲中他心滿意足地趴在沙發上睡著了。我們接著吼。。。。我們邊吼邊喝，邊喝變吼。。

這個時候划拳曲已經變成：兩隻大頭蠅啊，飛、飛到糞池中啊，飛、飛呀，飛呀。。。喝，喝啊！我聽到后一陣翻胃，能喝得進么？

吼著吼著我也睡著了。。。。

醒來發現在我靜悄悄地躺在沙發上，我揉揉眼睛大叫：小姐，人呢？

老婆把燈打開：你還惦記小姐啊。原來我已經躺到自己家的沙發上了。我納悶：我是怎麼回來的？老婆說當然是別人背回來的。乖乖，還真有人不但酒量大，力氣也不小啊。

第二天中午，小魏來電話，晚上繼續學廚去。。。。

同樣，晚上又有人把我背回家。

神了！是誰把我背回來的？

（三）下館子

睡覺睡到自然醒，洗刷完畢拿起小圓鏡瞄了一眼，頓時一驚：鏡子如同照妖鏡，裡面竟然展現出類似豬八戒樣的一張胖臉。再看，還好：耳朵還沒八戒的大。俺很著急：短短的一個半月，俺這瓜子臉變圓了？當時的心情真是西瓜擦屁股——一塌糊塗。

外出立刻改步行。

昨天上街買回程的衣物，拎著大包小包在南京市中心健步如飛地來橫穿十字路口時，聽見有人叫我，我四處張望，發現一個滾圓的腦袋從一輛嶄新的小汽車中伸了出來。定睛一看是我的朋友付滴升，這個付滴升不是給潔爾陰做廣告的付笛生而是我們原單位分管計算機的副付主任。就因為他姓付，所以他從小學就是副班長中學是副班長大學是副班長畢業以後分到單位經過不懈的努力熬成副主任，就在我出國的時候終於做上他一生中唯一的正職變成了正主任，同事們為了鼓勵他全改口叫他正主任了。不認識他的人很容易以為他姓鄭。自從他脫副抹正後的這兩年裡他橢圓形的腦袋也抹成純正圓形了。不但他腦袋變圓了，坐在車裡的他老婆的腦袋也圓了他兒子腦袋也圓了。

這真是一個變化莫測一不小心就變圓的時代啊！

他仰著圓圓的腦袋誠懇地邀請我陪他喝兩杯敘敘舊，這種誠懇的目光讓人很難拒絕。

上了他的車，七拐八拐了到了飯店。飯店名叫秦朝瓦罐。

飯店的大門兩邊放著兩個大瓦罐，走進大堂，長得象瓦罐似的大堂經理熱情地和付主任一家打招呼，看來他們是這裡常客。不光大堂經理長得象瓦罐服務員長得也象瓦罐領班長得也象瓦罐廚師長得也象瓦罐就是不知道老闆長得象不象瓦罐。估計飯店的目標就是把顧客也都喂成大瓦罐，難怪付主任一家小臉全都圓圓的，給煨成瓦罐之時已經不遠了。

落座以後，他讓我把夫人孩子叫過來，我打個電話，老婆晚上有同學請吃飯來不了。

時間還早，點了壺茶后開始聊天。聊天的主題始終圍繞移民加拿大。他問我加拿大是不是福利好治安好空氣好工作好找薪水很高並且人不會發胖的天堂嗎？我說去了以後不發胖是真的。他們全家人認真地聽。

他的電話響了，他對電話里說正陪一位移民加拿大的朋友在聊天。

他問我：有個朋友想過來，可以么？

當然，我肯定地回答。不一會他的朋友帶著老婆孩子也來了，我一驚：他的朋友一家才正宗的瓦罐狀：粗壯敦實。真是物以類聚啊！

介紹以後，相互落座。他的朋友對加拿大也很感興趣，問這問那。

付主任開始點菜，這時他的電話又響了，他沖電話里說：我在秦朝瓦罐呢，正陪一位加拿大來的朋友在吃飯。

他抬頭看著我有點不好意思：有個朋友就住附近，想來湊湊熱鬧，可以么？

我笑笑：當然可以。

我繼續介紹加拿大福利制度人人文環境，聽起來很美。

不一會，服務員又帶了一對小夫妻進來了，還好，這對象瓷瓶不象瓦罐。

介紹一番，相互落座。這對瓷瓶也對加拿大充滿好奇問這問哪。看來對加拿大感興趣的人真不少啊。

付主任電話又響了。他尷尬地沖我笑笑。我點頭說：沒事，都來。

他接了電話，這次是他媽打電話給他，問他要不要回去吃飯，他媽給他煨了一罐羊肉。

我實在忍不住：南京人全改吃瓦罐，不喝鴨血粉絲湯了？

大家一起笑了：天氣變冷了。

我詳細地介紹加拿大豬肉便宜雞肉便宜牛肉油便宜菜便宜米便宜一句話到了加拿大即使沒有工作也可以天天吃瓦罐不用擔心吃不起。大家聽后熱血沸騰。

整個晚宴不象晚宴象是我給這群瓷瓶瓦罐做了一場移民諮詢的報告會。只是這群瓷瓶瓦罐腹中不是空的，裡面裝著滾燙的移民之心。

晚宴結束時，他們激動地拉著我的手彷彿我就是移民官：不移不行了，一起到加拿大去吃瓦罐去。

暈，你們不怕胖？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