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兩年多的老洪離婚了,昨晚酒後向我訴說衷腸。
八年前,老洪隻身來闖美國,毅然離開了家鄉。其實老洪本來對出國並不太感興趣,都四十歲了,只圖小日子過得安穩,心情舒暢。
但事情並不如願,他老婆特別喜歡回娘家,每逢周末便帶著孩子離開他的身旁,留下老洪孤獨一人啃速食麵。老洪的周末多麼寂寞,多麼凄涼。
洪太太是個麻將迷,回去總是跟娘家的親戚朋友幹個通宵達旦,還常常輸得精光。
老洪對此頗為不滿。老洪曾去過幾次丈母娘家,試圖阻止老婆在此道上越滑越遠,但每次都被三缺一的看客們纏著開闢第二戰場。
老洪愛面子,人也老實,拗不過那些賭徒,只好坐下來微笑著陪他們玩,並被滿屋子的煙霧熏得死去活來,頭昏腦脹。
老洪打心眼裡瞧不起這幫親戚,也沒想到結婚後竟然會是這樣。老洪覺得日子看到了頭,這樣生活實在沒有意思,沒有希望。
老洪暗地裡想改變,但思想過於傳統,除了默默忍耐,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老洪後來因公來美國開會,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氣之下,老洪開完會後留下來學習,簡稱「留學」,舊稱「留洋」。
老洪在「文革」中度過中小學時代,基礎知識不紮實。留學的日子很艱辛,洋墨水好似苦藥湯。
老洪想念兒子,希望陪他一道玩耍,讓他將來可以回憶快樂的少年時光。留學的日子很孤獨,床前月光常常變成地上霜。
老洪痛定思痛,終於意識到,一個普通男人,這輩子幸福成功與否,取決於誰做了他的新娘。
老洪英姿尚存,眼睛比太陽更明亮。老洪這回要吸取教訓,要在異國找到熱愛他的姑娘。
老洪剛打算行動,其夫人就寄來了親自錄製的錄音帶,錄音帶上只有一首「紅河谷」,夫人在吉它的伴奏下不厭其煩地唱了又唱。
洪夫人渾厚的女中音唱這首歌特別拿手,洪夫人還知道老洪這人心地特別善良。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不要離別得這樣匆忙;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還有那熱愛你的姑娘。
你可會想到你的故鄉,多麼寂寞多麼凄涼;想一想你走後我的痛苦,想一想留給我的悲傷。 」
夫人的歌聲如訴如泣,哀婉動人,讓老洪頓覺對不起家人、對不起故鄉。離別得確實過於匆忙,老洪於是改變初衷,決定想辦法把她弄過來坐在自己身旁。
老洪思念兒子,思念故鄉,還有那會唱歌的、來美國后肯定打不成麻將的半老徐娘。
夫人帶著兒子來美國后,讀了學位,找了工作,現在提出要離開老洪的身旁,全然不顧是否會給他留下悲傷。
老洪當初不忍心給她留下痛苦,老洪到頭來多麼寂寞,多麼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