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2009年6月21日, 像任何一天一樣. 啊! 不, 是太陽到北回歸線了, 日最長, 夜特短. 大人, 孩子都喜歡.
還有更重要的, 是父親節, 我也像眾多父親一樣, 收到許許多多祝賀, 甚至素未謀面的網友.
女兒一家正從遠處向紐約開來. 外孫女, 外孫總是喜歡到外婆家的, 如我兒時一般. 外婆買了許多菜, 在撥螃蟹肉, 準備燒豆腐羹呢.
我也在思念著我的父親, (和母親). 他們如今靜靜地躺在一起……讓我自己隨心所想, 漂浮開去吧.
父親是個有很多缺點的人, 甚至始終未能與媽媽互相愛慕得像大部分家庭那樣. 但我心中從未嘗試為他們仲裁, 將他們區分. 都是我生命的由來, 永遠無法報答的, 最親愛的人.
父親解放初期便因歷史問題被打成歷史反革命. 從此低著頭, 夾著尾巴做人, 當然也失去了經濟收入, 使我們從幼年起便知一粥一飯來之不易, 對他人也都小心翼翼. 父親的中壯年就是在低著頭, 在里弄乾部的淫威下,掃街,做各種雜務中渡過.但他並不缺智慧, 幽默. 關起門來我們還能苦中作樂, 小屋中時時傳了笑聲. 如果你來自一個政治上, 經濟上都處於社會最底層的家庭, 你便會明白我們的日子有多艱難. 上帝總不會關上所有的門. 我們兄弟姐妹都是強者. 那些同學們無論他家多有錢, 老子官多大, 考試是考不過我們的. 有時還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問他們不懂的問題. 老師也都喜歡這樣的學生. 但每學期繳書學費總是讓自己倍感窘迫, 那時還不像現在, 能打工. 只記得有一年暑假, 學校讓我(與其他幾位同學一起)去一螺絲廠做工, 賺了十多元錢, 第一次能在開學時繳上學費. 那種感覺真好.
就像向上帝懺悔一樣, 也曬一曬我多年前的罪惡. 那時已成年了, 在17路電車上, 腳下有一張一元紙幣, 便彎小身去撿, 打算繳給失落者, 誰知蹲下一看, 地上很多, 慢慢數來, 整整17張. 車上較擠, 沒一個人注意我. 稍事考慮,決定下車(還沒到站). 回家如數給媽媽, 解決了第二天的飯菜錢, 媽媽也答應我不會拖欠我下學期的學雜費……希望此舉未造成當初失者嚴重後果.所以至今我對窮困條件下的錯誤, 甚至犯罪總難苛責.
飽一餐, 餓一餐的一天天長大, 小學, 初中, 高中, 大學. 步步走來, 不像今天考大學那般艱難. 因考試對我來說, 那真是A Piece of Cake. 背著黑五類的包袱, 還算層層過關. 大學報到第一天, 姐姐為我添置了些必需品, 爸爸送我到學校. 可惜新買的球鞋, 沒幾天便不見了. 還被偷去一條三合一的褲子……當時這算很大的經濟打擊啊.
來美后在條件尚不太好的情況下, 讓爸爸來探親了(媽媽早已過世), 80多歲的老人在零下十多度的寒冷中逛第五大道, 中央公園, 興緻特高. 正享受著父子情, 異國景, 自己的綠卡下來了, 憋了多年的思鄉情一發不可收拾. 馬上買機票回家. 老父只能隨行. 再回美時慎重承諾: 等安頓些一定接您再來.
後來, 父親患上老年痴呆症, 且日益嚴重, 再次赴美的心愿終未能如願. 僅以此文懇請老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