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用磚和泥砌了灶,挑水要到500米外的水井,很深,初來乍到,根本無法把水打上來,水質也就別計較了,很少能喝到清水的. 水井都在低處,回來是上坡,兩桶水100多斤,第一天便把肩磨破了.二里地外有條小河(這裡井和河常會幹枯的),是我們洗衣的地方,我們帶了肥皂,當地人多用木棒打.崔健唱」一無所有」,真讓你遇到了還真難哪.當然沒電,煤油也是一家每月一斤,晚上只能睡覺,否則便摸黑.醬油要到百裡外縣城才有,農民不擦屁股,一般幹部用報紙. (記得一笑話說:農民開始用紙擦屁股了,城裡人又改用紙擦嘴了,那是真的,農民不擦屁股的,起碼我見到的是這樣)我們拿42.5元加上糧食補助兩人共有91元.窮得叮噹響,可在當地是首富.
要活下去,只有自力更生.很快挑水關過了,學著種菜,養雞.甚至做酒,打豆腐.發豆芽。當地木材多,學起了木工.打了幾套傢具.我們去前,本地幹部只有放肥皂的板條箱放衣服.
同吃同住當時挺時髦的,我們搬去一家農民家裡,孩子和他們混熟了,房東的孩子會捉蚱蜢用火燒了給他們吃,據說挺香的.其實營養也不錯.什麼插秧,割稻子這些都是家常便飯.抗旱也是三天兩頭的活
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大學生,中山醫學院,貴陽醫學院,把個衛生院搞熱火了,也開展了工作.當地瘧疾猖狂,主要是滅虐.農民也窮,不到萬不得已也不上我們這兒來,來了都是棘手的,剖腹產是最常做的手術.也做過造肛術.反正遇到什麼做什麼.手術室也是油燈高掛,挑燈夜戰時,家家把孩子也帶到手術室以便照顧.開始什麼也沒有,慢慢有了配血的,麻醉的.的確做了些事.現在當地反而更少醫生了.
農民都是少數民族,水族或布依族,很多不會漢語,我們也學了」水話」.星期天是趕場日(趕集).農民都把農產品挑來賣錢,然後買些鹽和煤油,他們基本上就買這兩樣東西,其它都自己生產或不用.我們會買些菜,有時買只雞,還有蛋.當地葵花子特好,一毛錢三盅.我們總是盡量搞得很滿,今天想來真對不起農民,他們多窮啊.寫到這裡我抑制不住流淚了,現在他們還窮啊!窮得你們(因為我知道)無法相信.有些與我熟的農民問我,」你為什麼來這裡啊?用槍逼我都不會離開上海的,我沒去過上海,但我知道那裡好.」
當時火車從都勻到上海是32.60,我們差不多一半寄回上海養老人,其餘化完,那車票是天文數啊!一封信來回一個月,儘管是過時消息,我們還是如饑似渴的盼望.真是夜夜夢家鄉啊!
附近有個勞改農場,他們倒不時有電影放映.我們會帶著小板凳,背著孩子,步行十幾里去看地道戰,地雷戰之類的影片.當然是摸黑爬山,但人多,路上倒也不寂寞.
我們常去農民家出診,路遠,多就在他們家吃飯了,根據病情及富裕程度,或許炒幾顆黃豆,也可能殺只雞。有貴人,他們多半會放很多鹽,雖然鹽不貴,但以前他們沒鹽,(看過「山間鈴響馬幫來」嗎?以前都靠馬拉鹽來的,很貴)只有來了貴客才放鹽,習慣延續下來了。
他們既無水電,也沒下水道,垃圾箱。實際上沒任何廢物產生,對環境一點都不污染,萬物都循環使用,這點倒符合今天的趨勢。他們連布都不買,自己種棉花,紡紗,織布,染色。現在時髦的那種藍色印染(第五大道賣很貴呢)就是此類產品。每天清晨兩點婦女得起來沖米(去稻殼)。沒鐘錶,但很準時。準備一家一天的食物。小孩都背在肩上。我們後來也學會了,還買了個極漂亮的背袋,布依族的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