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天前收到老朋友晶的來信,談到被雷擊中而走了的小汪。老友在信中動情地描述了我沒有見到的情景,深深地感動中。
小汪是值得我們永遠懷念,不能忘記的一個人。大家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典型」來看待,在實際生活中他是一個很務實、肯干從不吹噓自己的人!受處分、得癌症、鋸掉一條腿,一連串的打擊仍然堅強的面對,在坎坷的經歷中變得更加成熟。當年,他年僅24歲,我所欽佩的是那種精神和毅力,這種人格的升華,在現代社會也並不過時!也許經歷的時代所處的環境不同,當今社會24歲的人,相比之下又是什麼狀況呢?
84年冬我曾回連隊並專程到小汪的墓地去。他的墓離連隊有很遠的一段距離,在地勢較高的南山坡松樹林,十分幽靜,前方鳥瞰連隊,背朝「新農村」。北大荒的冬季白雪皚皚,墓地被厚厚的雪覆蓋著,輕輕的撥開鬆軟的白雪,墓碑清晰的展現在眼前,也許這裡很久沒有人來過,雜草長得很高。我們用鐵鍬清理了墓地,四周平整乾淨,在樹林里折了一大把帶綠色的松枝放在墓前,在那裡呆了許久。小汪地下有知會很欣慰,有人千里迢迢來看望他。當年干農活時,經常路過這片松樹林,夏季四周翠柏綠郁蔥蔥,各色的野芍藥花、火紅的百合花在墓前盛開。清晨,一層薄薄的雲霧環繞在松林中,鳥兒成群的飛來,發出陣陣清脆的鳴叫聲。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撒落在樹木、花草上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粒粒珍珠熙熙閃光。
夜晚,群星在湛藍的穹幕中閃爍,北大荒的夜是那樣的美、靜謐。一輪明月升起,南山坡的那片松林在雲霧中時隱時現,皎潔的月光灑向大地、田野也照射在那片松樹林中。我在連隊呆了兩天,得知連隊大部分人搬遷走了,這些年來了不少新住戶,對小汪一無所知,只知道山上埋葬過一位上海知青。老職工們很是熱情,每戶都住上了紅磚瓦房,早年的土坯房已成為歷史「古迹」。
故地重遊,觸景生情,一些當年生活的影子出現在腦海中,知青們蓋起的大禮堂,逢年過節組織團支部在此自演、自樂,彷彿又聽到了青年們的歡聲笑語,如今已成為倉庫,舞台上掛滿了蜘蛛網。在「豬號」的那些日子裡,最開心的是趕著豬群「老少幾代」200多頭,前呼後擁,來到割過的麥地里「放風」。我坐在不遠的樹蔭下,看著它們拱地尋找食物,有三十多頭三個月大的小豬,胖嘟嘟的在地里嬉耍,喜歡這自由自在的時刻,有的還跑到我身邊圍著轉一圈,「吻吻」你的鞋帶,時間久,對你熟悉了,它們也會表示友好的,豬其實也是有靈性的動物。遠處,山巒重疊樹林茂密,藍藍的天上晴空萬里,飄動著朵朵白雲,一望無際的的麥田隨風起伏,紅色的康拜音像一艘紅色的帆船在金色的海洋中行使。在北國的邊陲,一位放豬的小姑娘深深被這大自然的景色所吸引。那時就是這麼簡單「生活再苦也要努力工作,邊疆真美。」
清早,即將離開連隊,抬眼望去,南山坡的那片松林在霞光中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蒼勁挺拔。連隊、松樹林、送別的老職工,在我的視線中逐漸消失。以後可能不會再有機會來這裡,但我相信所有在這生活過的人們,都不會忘記永遠長眠在北疆和我們曾同甘共苦的——小汪。在大家的心目中永遠定格在那個鮮活、真實的24歲頑皮、活波倔強年輕人的美好印象中。
時過境遷,連隊知青一個不剩全部都走了。也許當年他的父母把他的骨灰選擇安葬在北大荒是個錯誤?!這不是他本人的意願,他的最後要求是把骨灰撒了,免得父母難受。小汪的遭遇值得同情,但他是一個要強有自尊的人,不需要別人的憐憫,這是一段凄美、感人的故事。
完達山下饒力河畔那片靜謐的松樹林,永遠不會從記憶中抹去。在這片土地上有我們奮鬥的足跡,記載著奉獻的青春。儘管艱苦、磨難不堪回首,但對於我們以後的人生髮展,奠定了重要基礎。
——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