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街頭巷尾(四)
爺倆對話
四合院的閑人
臨近下班,是小學孩子們放學的時間,公交車不算擁擠。我坐在最前排,心想這就能順利到家了。此時一老一少上車,爺爺70多歲,他替孫子背著書包,拿著水瓶,在後排落了座,公交車平穩地開動了。
「我說……。」爺爺對孫子說。
孫子馬上回答「嗯?」聽得出他們經常這樣對話,也許每次的開場白都是這樣,一聽就是北京人的習慣。
「昨晚,姑姥姥打電話,想和你聊幾句,你怎麼沒和她說呢?」
「啊?」。
爺爺可能看出他的困惑了
「嗯……」明顯地小傢伙不懂為啥爺爺說這事。
「姑姥姥是爺爺的姐姐,你知道嗎?」
「噢,您的姐姐啊。」
「是啊,她是你祖奶奶的女兒,我是祖奶奶的兒子啊。」
「喔。」
「所以,她要和你說話你得和她說嘛。」小傢伙沒吭聲,估計正在腦子裡轉悠呢?「姑姥姥是怎麼回事。
「就像你大姑是你爸爸的姐姐,你小姑是你爸爸的妹妹一樣啊。」
「嗯,明白了。下次我就說:您好!可以吧?」
「成。多說幾句也行。」
「那我說,姑姥姥,您好,保重身體,常來家玩玩。」小傢伙聰明伶俐,終於明白爺爺的意思。
「你祖奶奶多大歲數死的啊?」爺爺繼續對孫子進行傳統教育,是當父母的都做不到的事。
「94歲!那您多大了?」聽得出,祖奶奶去世不久,要不孩子怎麼記得那麼清楚呢。
「我呀,72歲。」
小孫子開始反問了:「那您和祖奶奶差20多歲,對吧?」
「是啊。你和你媽媽差多少歲?」
小傢伙立馬回答「29歲。」
「看來都差20 多歲啊。」小孫子得出了結論。
爺孫倆的對話停止了,他倆一前一後走到前車門。爺爺滿頭白髮,身體結實,高高的個子,戴著帽子、臉頰紅撲撲的小孫子緊隨爺爺,倆人麻利地下了車。
爺倆的對話內容簡單,但內涵很多。在以家庭為單位的中國,家族的傳統、習慣、習俗和家史,都是靠口口相傳繼承的。有家譜的,可以追溯到幾百年或者更久的年代,沒有家譜的也可以記住三代或者四代,都是以故事的形式,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如果有獨特的引以為傲的家人,故事會稱頌好多代,家族的歷史可以匯成一部中國的歷史,也是小說傳記的素材之一。
前不久,作家王安憶讀到一段上海手工藝「顧綉」的記述,裡面涉及一個家族由盛而衰的故事。於是寫出一部小說《天香》,一面世就被外界與《紅樓夢》對比,對作家來說也算褒獎。但她的本意「我對講故事的迷戀。」像手藝人一樣編織一個故事,把假的做成真的。
94歲的老奶奶經歷近百年的歲月,清朝的滅亡、辛亥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新中國建設發展和好日子的今天,可以說是萬幸的、豐富的、四世同堂的幸福人生。爺爺也歷經戰火的洗禮,參加新中國的建設,大躍進人民公社反右文革,以及改革開放,安享天年。小孫子的父母則是改革開放的建設者和參與者,他們付出艱辛的勞動同時也收益頗豐,經歷著不斷變革的階段,承擔起責任,目睹著中國的飛速發展。這家人就可以寫一部中國的發展史,小家見大世界。
爺爺給孫子傳達的不僅僅是家族的關係,還有中華傳統——為人處世,通達和諧,關注他人、尊老愛幼等。我想,這是中國人代代相續的傳統和生存之道,既保證家庭的穩定,也保持了社會的粘合力,這樣的爺爺越多越好啊。
——筒子河(中山公園附近)
2011年10月15日 北京時間 星期六 早8: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