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想起過你曾經的小芳嗎?
在我的印象中,村裡當年的老知青不少。情人節里,不知道你還記得在你年輕時,曾經有過的那麼一段青澀的、朦朦朧朧的,但基本上沒有結果的情感生活嗎?在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那個特殊的年代,你無可奈何地離開條件相對好些的城市,來到貧窮的農村,每日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看不到艱苦的勞作何時有個盡頭。在這種情境下,「村裡有個姑娘叫小芳,長得好看又善良。」她以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蓄著的粗又長的辮子吸引了你,隔三差五地給你端來熱騰騰的飯菜,在小河邊為你洗又臟又臭的衣服,教你(實際是幫你)澆灌自留地,還帶你上山拾柴采野蘑菇······,讓遠離城市和父母的遊子孤獨迷茫的心得到撫慰。
我認識一位貨真價實的「小芳」,並且密切接觸過。今年情人節來臨的時候,不知道為何想起了她?
她的真名叫金花,姓就省略了吧,人家還過著平靜的日子呢。
那是在1972年夏天,我剛下鄉不到一個月的某天中午時分,和生產隊的一幫男男女女老少爺們在靠大路邊的地里除草,日頭當午,大家是又累又渴。平日里應該是下工了,可是這天不知道為何沒有人提醒隊長該下班了,都還不焦慮不煩躁地干著活。忽然有人大叫「來了,來了!」所有的人,有的扔下,有的拖著鋤頭一窩蜂地跑到靠大路的土坎上往大路的遠處看。我也莫明其妙地跟著望過去。只見遠處走來一位穿白底紅花襯衫的年輕姑娘,大約1米6的身高,手裡拿著一個藍布包裹,正一步步地沿著我們面前的大路走過來。看見一大群人站立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更紅了,對著眾人羞澀的一笑,埋下頭加快了步伐。這是一個絕對鶴立雞群的女孩,沒有一般鄉下女孩的粗壯,迎面看來看較清瘦,走過大家的身旁時看側影卻隱約看到三圍圓潤,該突的突,該翹的翹;看背影,一雙又粗又長黑亮辮子的辯梢在背後,隨著走路腰的扭動輕快地左右拍打著臀部。連我都看呆了,就不要說人群中的老少爺們流著哈喇子羨慕的驚嘆了:「狗兒的楊老幺,整到了!」
不待我打聽,就有快嘴大媽們七嘴八舌地向我介紹,這位女孩叫金花,媒婆介紹給本隊「楊彈花匠」的幺兒的。看見了吧?她人長得很「標緻」,(當地土語)連成都來的知青都看上了,她跟一個知青好過,那知青調回成都走了,現在媒婆把她家的門檻都踩破了,最後楊家有錢聘禮給的最高才給楊老幺競爭到了這門親事。今天「楊彈花匠」過生日她頭一次是來上門的。
20天後金花嫁到楊家。由於我們常在一塊幹活,也明顯金花喜歡和是知青的我接近,我們很快關係密切起來。在一次就我們兩人圍坐在生產隊保管室剝干玉米的當下,自然而然地我問起了她和那個姓李的知青「好過」的事情。金花的臉紅了,連聲說沒有,沒有。好一陣子才嘆了一口氣還是給我講起來了 。
原來傳說中的李姓知青小李子下鄉來后最先住她們家 ,因為她的哥哥是大隊會計嘛,幹部要帶頭接受並照顧知青。後來生產隊在她家後面的山坳里修好了知青房,小李子才搬離她家。小李子和她們全家都相處得很好,尤其和她哥哥年齡差不多,白天一道上工,晚上一起聊天打撲克。到他們生產隊落戶的有兩個知青,加上他哥,打撲克常三缺一,她也就被哥哥叫上跟兩個知青玩。後來另一個知青有後門關係早早調走了,剩下小李子一個人,她們全家覺得他情緒不好很可憐,常常叫他來家一塊吃飯,也叫她順便幫他洗洗衣被。這樣在外人看來,小李子成天往她們家跑,她也時不時的到僻靜的知青房去。加上眾多的媒婆上們提親,她都找借口推掉,所以逐漸風言風語有人說她和他「好了」。連全公社的知青都找借口跑到小李子的生產隊串門,專門要看小李子的農花妹妹長有多美?人們說得來有鼻子有眼睛的,有人看見她在幫他池塘邊洗衣服的時候,他幫她用手巾把兩條辮子系在背後;有人說趕場(趕集)看見他們前後一路;有人發現小李子春節回成都后比哪一個知青都早回鄉下,還送了漂亮的呢絨襪子給金花;更嚇人的是,說有人常常半夜狗叫得厲害出門觀查,看見金花才從知青點回家。這些行為在那個年代是很離經叛道的,難怪人們津津樂道。
我聽了滿唏噓的,有同情有幫她不甘心的問道:「他走到時候,沒說點什麼嗎?」
講述著,大眼睛越來越亮的金花說:「我們都哭了,他抱了我一下說不走了,但是我哥和爸媽早就說過,我們是不可能的,今天說不走,明天天一亮還是一定會走的。後來我哥送他到縣城走了。我家很快託人介紹了楊家,我就這樣來到這裡。楊老幺對我還是可以,他沒有問過我和小李的事。」同樣的,我很感概生產隊里憨厚的楊老幺,一個7個月不到就出生了的女兒,他也沒有追問誰的種。
這就是我親眼見過的小芳。李春波創作和演唱的《小芳》和我認識的小芳就是那麼的相似:
村裡有個姑娘小芳,
長得好看又善良。
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辮子粗又長。
········
這當然不是百萬下鄉知青中普遍發生的事情,絕大多數的知青們包括我在內是心懷一定要離開農村返回城市的夢想,決不會在貧窮的鄉下紮根的。同時,也沒有那麼多美麗善良的男小芳女小芳吸引你的目光,一般的農村青年男女也不會對你這幫既不很勤勞也不很能吃苦的知青產生男女之情的。在我下鄉的那個地區,一個行政區十個公社的範圍內吧,我所知道的下鄉知青和當地農村青年戀愛結婚的不超出十對。我所在的那個公社,還有一位女知青嫁給了當地的一位回鄉高中生,算是男小芳吧。後來知青大返城的時候,女的離婚回成都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每人判一個,當時最流行的說法就是一對雙胞胎「金姬和銀姬的命運」,形容到成都和留鄉下的小姊妹倆的命運在當時的不同。金花還好了,理智的父母和哥哥為她的長久將來做了最好的決斷。上上次我回國后,專門回我下鄉的地方懷舊時還聽說了當年的小李子,現在的李爺爺,還回過鄉下想看看金花母子,是金花的哥哥阻止了說:「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啦,不要去攪亂了他們的生活,雖然說是我妹夫已經不在了,但是還是不要讓我大侄女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她們母女現在深圳生活,你也沒法看到他們了。」
村裡的小李子們,你們今天有啥心情?我現在倒是突然想到在美國中部時,聽一個越南華僑說的,越戰結束后,美軍撤退時,對於美國大兵在越南留下的私生子一經驗血查到有美國人的血統,私生子和母親連同親親戚戚統統准許移民美國,在美國由教會出面擔保。可我們當年連正式結婚了的夫妻,一方想回城市,只能離婚,城市不接受原籍鄉下的配偶······好在現在時代進步了,沒有如此荒唐的政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