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團圓夢 (長篇)
丹奇
(2009年3月4日星期三 )
今天是2008美國總統初選一周年。也是我回國探母一周年。一年來,我不敢觸碰這最苦痛的角落。可是,巧合的是,網友小舞妹的「常回家看看」,把我的心窩掏了出來。今天也在不知不覺中輕輕擦拭了母親的靈位,心裡已然酸痛不已,熱淚成行。母親,母親,您在哪裡?您怎麼就變成了一塊小小的牌位了呢。你咋走的那麼急啊。現在才明白,原來今天是母親走了快一年了。
母親前年3月發現臉色泛黃,食欲不振,以為得了肝炎。後來診斷,發現是膽管堵塞。做CAT檢查,發現膽管處長了一個小小的腫瘤,需要手術切除。等到入院治療,已到了五月份。弟弟為母親安排入住廣州軍區總醫院。我也一方面委託領事館幫忙聯繫最好的主刀醫生,一方面趕緊訂票,帶著一雙兒女先行回國。母親沒看到美國的一雙女兒和一對外孫,是不會同意做手術的。
於是母親在醫院保守治療,邊等我們。我和妹妹下了飛機,直奔醫院。看到母親蠟黃的臉,心痛不已。馬上與主任醫師討論手術方案。醫院由於得到上級指示,因我的特俗身份,對母親格外重視。全院九套班子的主任召開手術方案會議。制定了詳盡的方案。但是仍然提醒我們,母親身患多種疾病,高血壓,糖尿病,冠心病,手術的風險極大,要做好思想準備。於是,我們一方面按奈著一顆緊張的心,一方面還得裝的若無其事地安慰母親。
我有意識的把憂慮埋在心裡,讓母親給我們講講過去的事情。還若無其事地進行錄像。母親是何等聰明之人,但她也不想驚嚇兒女。她也是故作輕鬆地講自己的過去,我們的過去。我們就這麼在手術前的兩天時間裡,聽媽媽講那過去的故事。大家都心照不宣。但有時候我與媽媽的眼神交流,都讀得懂彼此的內心。我照常見什麼錄什麼。給自己做戲,以為不會引起母親的疑心,或減輕母親的心裡負擔。然後還若無其事地讓每個人都抱著親著媽媽來拍照。因為我想為母親留下可能是最後的笑容。母親那時收穫了人世間最濃厚的兒女親情。
手術那天終於來臨,我們把母親送上手術樓。在動手術前,肝膽外科的霍主任說,為了保險起見,請了中山醫的一位專家聯合手術。並告訴我們,這次手術將要切除母親的胰腺,膽管,十二指腸,腹部大網膜等七個器官,因為母親有糖尿病,高血壓,風險非常大。如此手術是為了避免細胞轉移。但是不這樣手術,母親的黃疸無法排泄,會中毒,更危險。弟弟和妹妹都不敢簽同意手術的協議。大姐從小膽小,於是,只有我,顫抖著手簽下了母親的生死狀。
然後,我把弟弟妹妹和姐姐的手與母親的手相連,為母親禱告 (母親是基督徒,
2002年來美國受洗的)。我禱告:天父上帝,請您看顧我的多難的母親,求您不要把她拿去。我們還沒有機會孝敬母親,求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天父上帝,我們全家苦苦求您,把母親的病痛拿掉吧。她這輩子已經苦的不能再苦了。求求您,給母親勇氣,安慰,讓她平安度過手術吧。保佑母親平安回來!以上的禱告,奉耶穌基督的名求,阿門!」
緊接著,我為母親寫禱告詞,教她自己禱告一般,並告訴母親,要不停地在心裡求神保佑。然後悄悄放進母親的病服口袋裡,讓母親帶著神的眷顧進到手術室。而我們四姐弟便回到手術樓旁的賓館等候。我又把大家聚集起來,牽手繼續為母親禱告,讓母親感受到兒女與她同在,與她一起搏鬥。母親的手術整整做了八個小時,我整整禱告了八個小時,直至精疲力盡。估計快要結束前,我們又回到手術樓等候。母親從手術室里推出來了。醫生給我們說,你母親很了不起,很堅強,八個小時的手術,她的血糖和血壓一直很平穩,真是奇迹。但現在還沒過危險期,我們要送她入重症監護室。於是,我們便只有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被推入無菌監護室。我在母親的手術車經過時,輕輕地呼喚母親,媽媽,你很了不起,我們都在這裡陪您。
母親在康復期,一直呆在無菌監護室兩個月。期間情況經常反覆,血象有時很高,高燒不退。害怕手術感染。就這樣,我們因為不能進入監護室陪伴母親,唯有在手術室開放給病人親屬的時間內去探望母親。我們隔著窗戶,看著母親身上插滿了管子,心痛不已。但看到母親能看見我們,又喜悅無比。就這樣,我在中國一直陪了母親兩個月。後來機票到期,不得不回美國時,我給母親打氣。好好康復,我在美國等您。後來母親告訴我,做手術的時候,她一直在心裡念我給她寫的禱告詞。整個過程一點都不緊張。難怪,心情放鬆,身體自然放鬆,手術能如此順利。
那時,我給父母的移民申請已經在移民局獲得批准。但美領館的面談時間是七月三日,母親那會還在監護室,無法面談。所以,只有改期到12月8日。母親八月一日出院后,感覺好多了。也能吃點東西。不到兩個月,十月份的時候,母親開始抱怨肚子痛,食慾又不行了。然後,人逐漸消瘦。我對那次手術的成功太過迷信。壓根沒往壞處想。上網一查,與腸粘連的癥狀相同。於是,讓家人帶母親回軍區總院複查,也沒查出什麼。且對我們提出的腸粘連表示無法治療。因為每次手術后都會有粘連發生。可母親不能再做手術。後來我還在網上與河南的一家專治腸粘連的專科醫院聯繫,準備送母親到河南看病。
就這樣,母親開始承受肚子痛的磨難。食慾消減。吃啥吐啥。到後來,從170斤人稱大胖子瘦得後來我看到的皮包骨頭。我心裡的痛都痛到了骨髓里。一直拖到12月份,母親實在挺不住了,才讓弟弟和弟媳把她送到醫院住院,先打止痛針止痛。這時領事館面談時間已到,母親忍痛陪同父親前往簽證。我那可親可敬,可愛但又可憐的父親,由於數年前兩次中風,落下後遺症,連母親和子女都不認識,獨自面對簽證官的時候,竟然情緒激動的嚎啕大哭,把領事嚇壞,當場拒簽,理由是,病的不輕!於是母親也受連累被拒簽。這次拒簽,打碎了母親的團圓夢。
一月八日,妹妹從美國飛回去,帶母親做了全面檢查,發現母親癌細胞已全面擴散。到了胰腺癌晚期。我聽了簡直晴天霹靂。我怎麼就沒想到是癌症啊。不可能啊,上次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問醫生,時日幾何,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我卻不相信醫生的話。
2008年一月至二月,是美國總統競選如火如荼的時刻。我那時正領著亞裔為希拉里助選,已發動了許多義工,並把希拉里的休斯敦競選總部請到了中國城,由我負責。我那時要是一走,這裡的辦公室就要癱瘓。我當時心急如焚,一方面趕緊訂票,一方面還有忍住悲傷認真為希拉里義務助選。畢竟是在給我們自己選一個能把千千萬萬如我一樣的草根謀幸福的領袖,也是大事啊。我每天一個電話打回家,查問母親的病情。並讓妹妹隨時向我通報情況。有一次,妹妹急電,姐姐快回,母親病危。我嚇得腿都軟了,趕緊訂票,但是這時機票沒有二月份的了。最早的是三月五日凌晨五點的飛機。只好定這張機票。還慶幸,那時剛好初選結束,我回國探母就不用操心美國選舉的事了。
同時,我把電話打到醫院住院部,與母親溝通,求她原諒。母親拖著微弱的聲音告誡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答應為人家辦的事,就要辦好,我會等你回來。母親還告訴我,她甚至在夢中為希拉里拉票。夢見自己見人就叫他們投票給希拉里。這種夢做了三回。可憐的母親,病痛折磨中還不忘為女兒鼓氣。我已感覺母親的氣若遊絲。以前文學作品里讀到的這個詞,我從母親身上體會到了。母親那天鼓足力量,給我說了如下的話:「好好乾,一定要把希拉里選上。你要學會綱舉目張,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力量,一鼓作氣,合理作戰,對支持你的義工,你要感激人家,要把榮譽與大家分享。對你助選團的義工一定要學會感恩。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千萬別感冒!」(這些是母親電話里說的原話,我有聆聽長輩教誨做筆記的習慣,當時就把這幾句話寫在我的本子上。)。母親拼勁力氣說完這些話,我的心頭提到嗓子眼,已經淚眼模糊。母親啊,女兒對不起您啊,在忠與孝之間,您讓女兒先忠后孝啊。我在電話里千呼萬喚,媽媽,您一定要挺住啊,一定要等我得勝回來啊。母親虛弱地答應我:我一定等你回來。那時,我已經知道,我很快就要失去母親了。但是,我在心裡否認這個論調。母親一定會好起來的。上帝還會象上次手術那樣,保佑母親。
這期間,我的心情忐忑不安,害怕聽到電話響。一邊又馬不停蹄地配合全國競選總部發動休斯敦選民出去投票。並在短期內,為競選辦公室開張請來前總統柯林頓到中國城發表演講,也算是為競選總部開張。接著又接待陪同駱家輝為希拉里造勢站台。還要發表文章號召大家出去投票,並率領義工電話拜票,掃街拜票。
三月四日,簡直忙得四腳朝天。諮詢在哪裡投票的電話層層疊疊,接不過來。許多從來不投票的選民這次不但全家出動,還通知自己的親朋好友一起出去投票。頗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勢。我還從華人社區調集了數十輛中巴,到各處的老人公寓去接送老人投票。晚晴公寓的老人們幾乎傾巢而出。甚至參加晚上的黨團會議時,還有十幾人當選黨代表(DELEGATE)。我的心為我的選民而歡呼,為他們的當家做主人的行動而自豪。更為如此龐大的華裔選民支持希拉里而驕傲。我等到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才趕去參加黨團會議(caucus)。因為我已在早期投票期間投票了。參加完黨團會議,德州希拉里贏了德州普選票,我的心放下了。晚上十一點半,當大夥興奮地趕去DOWNTOWN參加慶功會的時候,我開始默默地收拾行李(之前根本沒有時間收拾行李),匆匆忙忙把兩個孩子穿戴好。等一切準備停當時,已是三月五日凌晨兩點。我抓緊時間咪了一下眼睛,三點鐘就叫羅傑把我們娘仨送到了機場,搭乘五點的飛機飛往中國,中途轉機在日本給耽誤了一個晚上。到三月七日凌晨才到達廣州。
母親看到我得勝回來,非常自豪,精神大振。我給母親帶去了柯林頓和希拉里與我的合影,還有許多助選活動的照片。也帶回去由柯林頓總統為母親簽字祝福母親康復的競選招牌。母親摸著這些紀念品,很是欣慰。看到我帶回去的兩個孩子,母親不斷地囑咐:要好好帶好孩子,接下來,應該多關心孩子的成長。我聽著母親的教誨,擔心著母親的身體。把回國前為母親購買的止痛貼給母親敷上。母親在二月份的那次病危一直挺到我回去,這要多大的毅力。
每天,我與妹妹輪流值班,陪伴母親。看著母親消瘦的身軀,我心痛不已。但我還不能讓她看出我的難過。我在母親面前沒有掉一滴眼淚。但每次從醫院出來,我的淚水就如決堤似的奔涌。每次看到母親的腹部因腫瘤的發展高高隆起,擠壓心肺,聽著母親的痛苦的呻吟。我就心如刀絞。恨不能自己代替母親去痛。母親上洗手間,我面對面把母親抱在懷裡,一步一步把她挪到哪裡,並把椅子和枕頭拿進去,給母親匍伏著,以減輕痛苦。
就這樣,母親熬過了三月份,似乎不見好轉,腹部越來越硬,我開始著急。剛好此時與一個十幾年未謀面的朋友重逢。他認識一個中醫,用特效中藥治癒過白血病人。建議我們不妨請這位專家試試。於是,經過一番討論,大家覺得暫時中止西醫療法,改用中醫。母親該吃中藥后,病情大有好轉的苗頭。我們認真記錄每天母親的身體反應,何時喝葯,何時進食,何時解手,小便次數,大便次數,等等。一直到四月中旬,母親的腹脹漸漸消減。但是,由於只能喝葯,和粥,母親的體質太弱。變成沒有力氣。腳也開始浮腫。中醫說,母親營養不夠。肝部也已受影響。並給母親開了黃連。母親以頑強的意志,配合我把那人間最苦的黃連和下去。有時候,母親也很厭世,拒絕喝那苦絕了的黃連,並逼我給她買安眠藥,並痛苦地呻吟道:「生不如死啊,早點讓我解脫吧!」我聽著母親的痛不欲生時說出來的決絕的話,心如刀絞,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我只有好生安慰,媽媽,喝下去,病就好了。我就可以帶您一起回美國了。
母親這時才會象小孩一樣,乖乖的把葯喝下去。到美國與女兒們團聚,是母親目前唯一的精神寄託。我和妹妹是母親最為牽挂的孩子,我獨自一人闖蕩美國,把母親的心操碎了,所以,母親讓又把妹妹給我送來為我做伴。妹妹在國內與母親最貼心,是母親的貼身小棉襖。我們有時候還會嬉笑她小應聲蟲,因為不管母親說什麼,她都同意。我是母親最值得驕傲的女兒,但母女一場,我與母親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不過16年。因為我從上高中起,就一直住校,直到上大學,出國。現在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委屈。我若知道人生是如此結局,說啥也不會放棄國內的一切,來到美國,從此與父母天各一方,不能時時相見。母親病中曾經悔恨地說:「出什麼國喲,一家人團在一起不好嗎,哪裡的水土都養人。你們走的天遠地遠,見一面這麼難。回來吧,就是喝粥,咱們一家人都要團在一起「。我那時心裡一陣痛楚,腸子都悔青了。只有答應母親,我一定回來。可是,如今為人之婦,為人之母,回國又豈是那麼容易。為了那虛幻的前途,我卻耽誤了為人之女應盡的孝道。
母親用嗎啡鎮痛,用西醫治療時,是12小時一次,用中醫后,可以延長到24小時一次。大部分時間,母親是在昏睡中度過,偶爾清醒時,她就會嚮往地說,到美國后,我要幫你們種菜,把你們家後花園全種上。我答應母親,沒問題,羅傑會為您開荒。母親憧憬著到美國后與我們祖孫三代共同生活,種菜養雞的樂趣。還給我出了個主意:既然爸爸情況這樣,可不可以吧母親和父親分開簽證。我好像看到了一線曙光。我責備自己,真是白白在律師樓當助理律師這麼多年,為那麼多國內精英辦理過移民,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就手足無措了呢。還不如一個重病中的老人有智慧。於是,我連忙給領事館聯繫重新給母親簽證的面談機會。希望能出現奇迹。同時也給國會議員寫信,請求幫助。但是,天不遂人願,領事館又一次拒簽。我不敢告訴母親這個無情的決定,更警告家人不能在母親面前露一個字。全家人每天在母親跟前都得保持積極快樂的情緒。生怕母親唯一的求生寄託崩潰。母親生前念念不忘簽證,時刻嘆息「簽證啥時下來啊,我等得好累啊」我唯有強忍痛苦,安慰母親,「快了,快了,母親好好養病,簽證馬上下來」。
到美國與我們團聚是母親的夢想和精神支柱,一直支撐著她與病魔做鬥爭。但最後,卻是由於我機票到期無法延期而徹底放棄。我的回美機票一改而改,到五月三日必須返回美國了。但是母親的病況還是這麼不明朗,沒有起色。我想悄悄離開,讓母親不察覺,免得她不開心。但又擔心母親一天看不到我會焦慮。可是若告訴她我的歸期,無疑也是給母親新的打擊。怎麼辦?正在我進退兩難之際,我還是斗膽無奈地與母親商量,孩子要上學了,呆在廣州整天無所事事,怕耽誤了。我在美國還有公司業務需要打理,已經滯留兩個月了,再留下去,會耽誤許多事情。雖然我知道所有的借口與母親比起來,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我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我是在用一個一個的理由來堅定母親一定會化險為夷的信念。即使妹妹多次對我表達了對母親的絕望之情。但我是唯一一個對母親充滿信心的子女。母親理解我的心情,讓我及時返回美國,於是我五月一日晚上與弟媳換班,回家收拾行李。
五月二日凌晨,我突然感覺胸痛無比,呼吸艱難。我捂著胸口,請弟弟開車送我急診。但去之前,還要到銀行辦理一些手續。那天天陰,下著重重的毛毛雨。我拄著傘柄抵住胸口,在銀行排隊。這時,弟弟痛苦地哀求,姐姐,求你別急著回去。不知母親能撐到及時。我知道我給母親希望的同時,也是自己不願正視現實的一種逃避。現在弟弟把話說破了,我的心被重重地一擊,我怎麼能就這麼扔下痛苦中的母親一走了之呢。本來就不堅定的決定,這時徹底推到。我作出決定,不回美國了,我要與母親共進退。一直到中午銀行的事情才辦好。奇怪地是,我的胸痛這時竟然不治而愈。於是,我和弟弟興沖沖地趕到醫院,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母親聽了,點點頭,微笑了。我不知道母親是否相信我做的這個決定。她一定以為我是哄她的。
問弟媳母親的病況,她泛著淚光,母親昨晚不好,肚子痛的厲害,一個晚上打了三次嗎啡。且呼吸困難,我心裡一沉。然後我急忙找來西醫,他看來母親后,我要求給母親吸氧,裝呼吸機。下午兩點,我找來麻醉師和主治醫師要求給母親裝鎮痛泵。兩位醫生看過母親后,嚴峻的告訴我,母親已呈現點頭式呼吸,不能裝,太危險。麻醉劑量太大,母親可能就睡過去了。就這樣,她還能有意識第與痛苦做鬥爭。但很快,呼吸器裝上了。我那時還懵懂著。不知危險已悄然來臨。我問醫生,母親時日幾何。答曰「少則近日,多則十日八日」。我不願相信醫生的話,又趕緊把那中醫請來。為母親搭過脈后,他把我讓進小會議室,沉痛地告訴我,母親過不了今晚。我這時就覺得天旋地轉,天塌地陷。不敢相信。深一腳,淺一腳,送走中醫后,護士也來通知,把壽衣準備一下吧,別到時候來不及。。。。。。。(實在寫不下去了,詳見「嗚呼哀哉,吾母安在,嗚呼哀哉,吾母魂歸!)
就在五月二日晚上九點,母親突然呼吸急促,兩眼圓睜,左右環顧圍在身邊的親人後,撒手西去。母親走得那麼突然,我突然醒悟,母親是要趕在我回美國之前先走啊,她是為女兒著想,免得我到時再回來一趟啊。我悔恨交加,痛不欲生。我痛恨自己,不能全心全意地守在母親身邊多一些時間。反過來以自己的歸期催促了母親的離去。我好恨自己!從此時時在心裡懺悔!母親,我知道任何借口都是多餘的,是我害了您啊。我突然明白,當天早上我的胸痛和呼吸困難是您在給我警示啊。我當時為什麼沒有反應過來呢。
我把母親去世的消息告訴了希拉里競選總部,希拉里為母親發來了唁電,國會議員希拉傑克森李和國會議員藍普森以及休斯敦的朋友都定購了花圈為母親送行。母親的追悼會隆重肅穆,中美兩國政府發來的唁電在這裡為母親宣讀。最後,我們姐弟目睹母親的遺體被送上天國的路,我們完全崩潰,撕心裂肺,嚎啕頓足。
為了實現母親的臨終遺願,妹妹把母親的骨灰捧到了美國,讓母親在她2002年來美探親時看中的一處陵園安息。於是,我和妹妹約定,我們老了以後,要與母親做伴,與母親在美國,在天家團聚!
這正是:
背井離鄉春秋夢,
江湖酸楚數陰陽,
人生何處埋忠骨?
進退維谷愁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