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九月十三日凌晨十二點四十五分)
剛剛把博文「艾克颶風來了(一)」發到倍可親網站 (backchina.com)就見放在頭版頭條了。動作真快!喜歡倍可親,網友與網站的互動很好。如站名一樣,頗覺親切。
凌晨一點十分,窗外,風速加大,暴雨「唰唰」的瘋狂地摔打在窗戶玻璃上,砸在屋頂上和地上。前院的樅樹被狂風吹的前後搖擺,但仍堅強地挺立著。樹影婆娑把街燈的光芒打的支離破碎。孩子們已在衣帽間進入夢鄉。我卻隱隱擔心,準備一夜無眠。更想記錄下這人生中經歷的第二次颶風侵襲。
如此便想起還是看看電視播報。看著一團紅色的漩渦在墨西哥灣不斷膨脹,蔓延開來的圖示,才醒悟,原來整個休斯敦地區包括我們所在的西北區都在颶風風眼的眼壁(EYE WALL)所及範圍內。不好!沒想到,我在替住在南部各區的朋友們擔心的時候,自己已然也處險境。聽說中國城附近的幾個區已經斷電了。但願我們這兒不會。我慶幸著,還能繼續邊觀察,邊記錄這次歷險。
於是,我在電視和電腦之間來回運動著,一邊體會著外面「狂風暴雨」的洗禮,一邊想像著國內的親人們和搜狐的網友們都在歡度中秋佳節的,而颶風艾克把我們的中秋節給攪了。不但沒買到一個月餅(平時太忙,沒顧得上,給忘了。等到今天,想起要去買,所有的華裔商店全部關門),也沒看到中秋圓月,只有這腥風苦雨做伴。感謝搜狐一眾好友,「空投」了數萬箱月餅盒,無數的問候和成噸的鮮花,我是真正沉浸在「畫餅充饑」的幸福時光里,差點忘了颶風就在身邊肆虐。
一點半時,兒子羅素被「嗚嗚」的狂風驚醒,找到媽媽,要媽媽陪著才能睡。窗外的狂風掃過,發出凄厲的聲音,像是許多貓在打仗一樣。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如此凄厲的風聲,太可怕了。我把孩子抱到他的房間 (衣帽間太熱) 緊緊地摟在懷裡。孩子睜開眼睛,驚恐地說,媽媽,外面有「啊嗚」 (這是孩子幼小的時候,為了哄孩子睡覺時玩的故意嚇人的小把戲)。羅素把風與「啊嗚」真正地聯繫到一塊了。這回是真的了。我趕緊安慰說,「沒有啊嗚,只是風而已。大風來了,要讓我們趕快睡覺呢。」孩子往我懷裡拱緊點,在我的安撫中沉睡。我也扛不住疲勞,竟也沉沉睡著了…….
(三)
九月十五日上午八點 (來電了,趕快打開電腦,繼續記錄昨晚停電后的情況)
九月十四日凌晨兩點半左右,我被屋外的呼嘯狂風驚醒。睜眼一看,一篇漆黑,停電了!我就著一片藍色的閃電,摸到辦公室的窗戶邊,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全城停電!那無形無影的風,夾著粗暴的雨點,打在休斯敦的大地上,砸在我的心上。我稍稍把窗戶往上提了一下,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好像要把我吸出去。趕快關緊窗戶。颶風的風眼已經耀武揚威地登陸加爾文斯頓,浩浩蕩蕩地橫掃休斯敦了!現在正在肆無忌憚地蹂躪著我們西北區。全家都在睡夢中,我獨自一人在黑暗中,在心中與颶風「搏鬥」著。聽到漢娜房間的方向傳來一陣「嗚嗚」的貓廝打時的叫聲,我幾乎懷疑我們家的貓KATO把他的其他夥伴悄悄帶回家躲避風災,而起了內訌。我摸進漢娜的房間,不見貓。於是撩開窗帘,朝屋外西邊看去,那是我們的鄰居玥蘭達一層樓的家。夾在我家和瑪麗家兩棟同為兩層的樓之間,為颶風掃蕩打開了一個豁口。颶風因此在這邊呼嘯而過,發出凄厲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我按捺著緊張的心跳,往外觀察,隱約中,伴著這嚎叫聲的是底下一顆灰白色的圓形的樹被颶風摧殘的幾乎要連根拔起。我彷彿看到了艾克在得意洋洋地看著我,露出它那猙獰的笑容。我在心裡湧起一陣悲哀,人類又一次匍伏在大自然的淫威之下。
我像一個幽靈一樣,在漆黑的屋子裡「遊行」著,注視著艾克的動向,不知它還要在休斯敦逍遙多長時間。全城沒電的情景不知艾克看到了會是什麼樣的得意表情。我憂慮著那些從更危險的地區撤離的群眾,他們現在「逃」到哪兒了,擔心著那些滯留在加爾文斯頓的人們能否逃出「生天」。忠犬西西一步不離地跟著我給我做伴。我摸回到兒子的房間,再次疲憊地躺下,伴著狂風暴雨合奏的大自然交響曲,竟然一覺到天明。
(四)
九月十四日早上八點,外面的風聲不再猖狂,雨也小了許多。女兒漢娜不知何時竟然沒有睡在衣帽間,跑到辦公室的沙發床上睡著了,聽到我起床的動靜,她一骨碌爬起來。揉著惺忪的雙眼,與我一起下樓。咦,爸爸呢,我一看,唉,羅傑不在屋裡,打手機,沒人接。轉眼發現他的手機放在飯桌上,皮夾子和鑰匙也在陳列架上,我樓上樓下到處找,沒人!再看外面,兩部車都在,人呢?我心裡一陣發緊,家裡的門都是關著的呀。怎麼就不見人影?難道……不可能,颶風怎麼可能有那個力量從屋頂擄人呢。我否定著這個猜想,但又不知不覺地朝著家裡的屋頂看,也不見任何缺口啊。
我想不出羅傑會在哪裡,只有繼續往窗外看,他可能到鄰居家去了?這時,只見我的越野車門開了,原來他在車裡。幹嗎呢,我冒著雨衝出去,嗔怪地問道,都把我和漢娜嚇死了。羅傑把汽車熄滅,「家裡沒收音機,跑車上聽天氣預報和新聞來了。」 原來如此!
一家人都聚攏了。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電,沒氣,如何做飯?查看冰箱,還都冰冷,趕快給孩子們沖牛奶麥片。自己也飽餐一頓。外面仍然刮著風,這可能是風尾了。沒有電視,無法上網,電話不通,手機還好有電,但不敢亂打,留著以防萬一。不知停電到幾時。孩子們不知道我們正在經歷颶風,自己玩耍著。我和羅傑各自手拿一本書,有心無心地作「認真」狀,看起書來。
到中午了,仍然沒電。孩子們喊餓了。儘管他們吃了不少「垃圾食品」,什麼餅乾,麵包,等。我只有把昨晚特意做的炒飯拿出來,給大夥吃冷飯。好在還有半個西瓜,也算把大家填飽了一頓。接下來的時間不知如何打發了。我鼓勵漢娜去練鋼琴。我則開始打掃衛生。漢娜喜歡讓我坐在旁邊才肯練琴。於是,我倆又開始四手聯彈。小孩的耐心有限,不一會,她就哧溜一聲,從鋼琴下面鑽出去了。剩下我自己。乾脆練練我的成人課本吧。上次請的家庭教師已辭退,漢娜現在到音樂學校上小組課,積極得很。我便只有無師自通地從第一頁彈到第八十頁,把差不多都忘記的什麼C大調,F大調,G7和旋等等又熟悉了一番。直練得眼花繚亂才罷手。而羅傑和孩子們也不知何時,被我那難聽的練習曲給催眠了。呵呵。
這才知道,沒電的日子是如此難捱。不禁想到遠古的先人是如何戰勝惡劣的環境,生存繁衍到今天的。現代文明為我們的生活帶來了方便,也帶來了極大的依賴性和惰性。大自然跟我們來一次最親密和瘋狂的接觸,就可以令幾百萬人無家可歸,有家難回。令無數人不知所措,無計可施,無所是從。
傍晚,眾人皆醒,唯我獨睡。漢娜無數次地「騷擾」我,鬧著要出去玩。我那被割斷成數段的睡眠令我頭痛欲裂。無奈,起床。這才發現風止了!,雨停了!! 天晴了!!!颶風過去了!!!!我領著孩子們出得門來,WOW, 滿街都是人。鄰居的孩子們在被關了一天一夜后,總算可以自由地在外面嬉戲了。鄰居們三五成群地在交流著颶風來時的體會。那家釘了防護板的鄰居正在卸板子。玥蘭達告訴我,她先生回瓜地馬拉已經一個星期了。昨晚颶風來時,她嚇得摟著女兒直哭。我聽了后,直埋怨自己粗心,看到他們家車都在,以為胡安在家呢。如果早點知道,我也可以叫上玥蘭達來我家呀。好在現在已經過去了。
檢查一下四周,沒有發現多大的損毀,只有幾塊屋頂的SHINGLE被風揭了起來,吹到草地上。其他家也有類似情況。發現臨街有戶人家,把屋子上下前後所有的窗戶「全副武裝」地都用木板釘了個嚴嚴實實。其中有塊板上還噴了 「GO AWAY, IKE! (滾開,艾克!)」, 另一塊噴了「IN GOD WE TRUST (我們堅信上帝!)」的紅漆。頗為搞笑。估計艾克看見這兩天標語,一定不敢造次,會乖乖地「滾開的」。
看來,颶風艾克總算手下留情,只是在我們這個區虛張聲勢了一番。其他地區損失可就慘重了,加爾文斯頓未知能否逃過此劫。那些留下看熱鬧的人是否有生命之憂,目前無法得知。
沒有電(好在沒停水),看不到電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有幾家鄰居開著車子出去偵查情況,回來彙報說,幾家大型超市都有電了,開門營業了。我和漢娜翻出放在車上的一箱「南方面廠」宋老闆送的簽語餅,給街上所有的大人小孩分發,祝福大家平安脫險!直至夜深沉,人盡歸巢。又是一夜黑暗,但颶風已過,總算可以高枕無憂,安心入眠。
九月十五日早上八點十分,突然華燈齊放,萬丈光明,來電了!!!我與羅傑擊掌稱慶:颶風往矣,尚能安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