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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母子背後的故事

作者：ruthrose 於 2010-3-1 04:04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3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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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數了趙姨娘母子的好處之後，更加感覺趙姨娘賈環值得同情。起初關注這對母子的命運，是基於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的思維方式，隨著我對他們的理解多了幾分，好奇心亦愈發不可控制了：究竟是什麼驅使著趙姨娘母子如此不知尊重地自輕自賤呢？除了已知的喜嫡厭庶趨炎附勢的賈府世態，以及趙姨娘的愚蠢，賈環的不爭氣以外，肯定還有一些我從字裡行間沒有看出來的故事吧？

於是再讀《紅樓夢》，我驚訝地發現了，在趙姨娘母子的背後有一隻黑手，推動著他們不由自主地走向毀滅之路，這推手不是別人，正是吃齋念佛，貌似寬厚仁慈的王夫人。因此不能不感嘆命運無常了，倘若趙姨娘沒有和王夫人共享一個政老爺，既或共享，也只生養了一個探春或N個「～春」的話，趙姨娘哪怕做不到像周姨娘那麼逆來順受，但也不至於處處出醜成為上上下下的笑柄；倘若賈環生為女兒身，沒有對王夫人所生養的哥哥寶玉構成潛在威脅的話，賈環即使容貌不夠俊美，也不可能是一個上不了高台的下流胚子吧？然而沒有倘若，沒有如果，這對母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到了言寡面善心硬手狠的王夫人，命中注定了這娘倆，除了自我墮落夾縫裡邊苟延殘喘以外，別無出路。

不要以為王夫人沒有打壓趙姨娘和賈環的必要，就不會出手，想想王夫人怎麼毀滅了金釧和晴雯，不難看出王夫人吃齋念佛不假，但絕不是一個有胸懷的大女人，一旦觸動王夫人「平生最恨」的那根神經，這尊木雕菩薩則原形畢露，殺人不見血，其手段毒辣和侄女王熙鳳有得一拼。雖然王夫人自詡平生最恨者乃」情事「也，實則王夫人平生最愛者乃權利也，凡是與王夫人相爭的，就是死敵，用風情迷住了賈政的趙姨娘，和趙姨娘的砝碼賈環，就是王夫人的恨中之恨了。

王夫人一巴掌摑在金釧的臉上，是因為金釧說了」去東小院拿環爺和彩雲去「，這句話猛然觸動了」平生最恨「，這就解釋了為什麼王夫人並沒有處罰對賈環有情的彩雲。雷嗔電怒地驅逐病重的晴雯，表面看是為了寶玉不被」情「所累及，實際是因為晴雯」好個美人兒！」，晴雯在園子里」罵小丫頭的輕狂樣子「觸動了王夫人的平生最恨，」···我看不上這浪樣兒！···明日揭你的皮！「，藉著大罵晴雯，發泄心頭對趙姨娘之恨，而對和寶玉肌膚相親的襲人，依然重用。由此可見王夫人所謂平生最恨「情」，只是假正經而已，其用意是掩蓋平生最恨乃趙姨娘賈環也。

對伺候自己多年的金釧，對賈府老太太所中意的晴雯，因著猛然觸動了「平生最恨」，王夫人尚且不惜使用暴力手段，不惜發動一場破壞和諧局面的大抄檢運動，那麼為了阻止趙氏母子篡位奪權，出手打壓當從賈環一出生就開始了。

民以食為天，嬰兒以奶水為天，賈府年幼主子的這片天，是他們的乳母撐起來的。《紅樓夢》中的幼年主子，無論是嫡出還是庶出，每人身邊都有一個配備齊全的侍候團隊，除乳母外，還有丫鬟書僮粗使老媽子小丫頭。乳母不僅是團隊第一代的核心人物，更是主子的啟蒙老師，做得好，一勞永逸，待退居二線后，終身享受離休待遇。

奇怪的是整本紅樓夢，沒有一處提到賈環的乳母，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這個人。曹雪芹寫過寶玉的乳母李嬤嬤，雖好個說三道四，但對主子還是挺上心的，寫過黛玉的乳母王嬤嬤年紀老邁，暗示奶水不好，也是黛玉弱不禁風的一個原因吧。

意味深長的是，惜墨如金的曹公，還提到了另外兩個庶出主子的乳母，第二十四回里，賈赦偶感些風寒，寶玉受賈母之命前去問安,其間，賈琮來問寶玉好，邢夫人罵賈琮：「那裡找活猴兒去！你那奶媽子死絕了，也不收拾收拾你，弄得黑眉烏嘴的，那裡像大家子念書的孩子！」七十三回迎春的乳母偷拿迎春的首飾鬥牌賭博被捉，將面臨「每人四十大板，攆出，總不許再入」的處罰。乳母獲罪，迎春自然「心中不自在」，邢夫人責備她「你也不說說乳母」時，迎春聽了回答說：「我說他兩次，他不聽也無法。況且他是媽媽，只有他說我的，沒有我說他的。」

賈琮在賈府和賈環的地位相當，賈府兄弟姐妹中唯一能夠讓賈環感受到親情的是迎春，因此這兩位的乳母，都有環兒乳母的影子，或許」死絕了「，或許」攆出去「了，總之作為賈環人生的第一個老師，環兒乳母不止是人品低劣極不稱職，沒準還是王夫人故意安排的，以阻止賈環成為一個強壯體面健康樂觀的人。因為賈環的乳母，是賈府管事的根據王夫人的要求來挑選的。

第78回抄檢大觀園之後，王夫人不放心，又帶人去抄了一次。再到王熙鳳那裡說：我又看了一次，差不多了，「……誰知蘭小子這一個新進來的奶子也十分的妖喬，我也不喜歡他。我也說與你嫂子了，好不好叫他各自去罷。況且蘭小子也大了，用不著奶子了……」李紈在賈府何等有地位，連她招聘來的乳母，王夫人看著不爽，照樣發話攆走，給平生最恨的賈環安排個什麼樣的乳母，還不就是王夫人的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色。

賈環的乳母到底有多麼不堪，曹雪芹留給讀者足夠的想象空間。可以肯定的是，乳母奶水不好，把賈環餵養的像個小凍貓子，賈府的主子，大概只有環爺營養不良發育遲緩見人哭鬧，身體健康的程度和黛玉有點類似了。不過黛玉的弱不禁風葯不離口惹人憐愛，放在賈環身上，就是形象猥瑣舉止粗糙惹人討厭——而這正是王夫人所要的結果。

不要說賈環自己不爭氣，就是賈環爭氣了，王夫人照樣有法子使壞讓他出醜。第三回，寫林黛玉拜見王夫人，「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亦是半舊的青緞靠背坐褥。見黛玉來了，便往東讓。黛玉心中料定這是賈政之位。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三攜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黛玉來了，「便往東讓」，難道王夫人不知道，禮儀十分重要嗎？東首位尊，自是賈政的座位，連王夫人自己尚且坐在西邊下首，卻要黛玉坐東邊，這不是存心想讓黛玉「失禮」，讓別人看黛玉笑話嗎？

王夫人明知黛玉是老太太「心肝兒肉」，但照樣有膽子赤膊上陣，挖坑下套，可想而知，即使趙姨娘母子小心翼翼了，恐也難逃王夫人布下的天羅地網，一個不留神，仍將成為賈府上上下下的笑柄，上不了高台的下流胚子。難怪賈環哭訴：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