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美國之：祝福你，警察大兄弟

 
            一。防不勝防，出了狀況
我家住在毗鄰大都會紐約的花園州，上個禮拜六，全家開車去紐約參加一位長輩的葬禮。

三天前去世的董婆 婆，在我人生的低谷期，力所能及地幫助過我。十幾年前，我登陸美國不久，為了減輕我們這個新移民家庭租住房屋的壓力，定居美國二十年，剛剛失去老伴的董婆婆，賣掉舊居，和我們一起分租一個住宅，在同一屋檐下，同吃同住同甘苦。四年過去了原本毫無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漸漸地也就像親人一樣的彼此挂念，我和我的孩子們都把她當做了自家的婆 婆。我家買房搬到花園州以後，只要有機會去紐約，總得抽出時間，到董婆婆居住的公 寓，請安問候。雖然知道九十一歲高齡的董婆婆終於卸下一生的重擔，榮歸天家，但是情同骨肉的捨不得，還是讓我悲痛不已。

董婆婆的葬禮定於早上 九點二十分在紐約一家殯儀館舉行。為了準時到達，8點不到，我們一家六口，穿戴整齊坐進車裡，車身一忽悠，我趕緊叮囑開車的外子，千萬不可超速。幾天前外子因超速20邁，吃了一張罰單：185元罰款，4個點數。

坐在車技精良記錄欠佳的司機旁邊，我不由地把遵守交通規則的這根弦，綳得緊緊的。別看我一路感慨人生苦短，回首往事緬懷故人，我的眼睛其實是盯在車速表上的，根據讀數，隨時準備出示「黃牌警告」。禮拜六的清早，一向擁擠的高速路，少有的空曠安靜，春寒料峭的二月天，路邊的景色單調且重複，不知不覺的，困意襲來，我的警惕性就放鬆了。

狀況就在這一刻出現了，一輛埋伏在綠化帶里守株待兔的警車，突然警燈閃爍，警笛長鳴，緊跟在我們的車后，指示我們立即停到路邊。外子不敢怠慢，趕緊停車，打開窗戶，從警車裡下來的一位黑人警察走過來對外子說：「先生，你超速了， 測速儀顯示你的車速是85mph，請出示你的駕照，車的執照，還有你的車保險」。什麼，85邁？（相當於每小時一百三十六公里），我一聽差點沒有暈過去。這都是讓零容忍鬧的。

                          二。零容忍
關於零容忍，是這麼回事：話說當年，為了紐約的民生民計，解決交通秩序的混亂無序擁擠堵塞，紐約市長老彭強力推出了「對駕車違規現象的零容忍」方案。這個有點「嚴打」意味的方案一出台，違規罰單的數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增長勢頭，雷到了一批又一批停車停錯的，看燈看錯的，超 速超錯的等等駕車出錯的新老司機，招來了一片怨聲載道。於是各界批評反對「零容忍」的聲音，此起彼伏。但是這些都不能影響年薪一美元的大富翁彭博先生，把零容忍進行到底的決 心。如果以為這是市長自高自大，聽不進去不同的意見，可能有失公允了。平心而論，紐約市民選舉出來的富翁市長，總體來說，乃善良之輩也。想來一位慈祥和藹的老爺爺，之所以咬牙跺腳「零容 忍」，還是因為我所總結過的那個美國特色——法律之內說一不二，法律之外海闊天空吧。

綜上所述，應該說我對零容忍的認識態度，還是端正客觀，盡顯包容本色的。可惜認識歸認識，不一定能夠解決身不由己的實際問題，比如眼下的差點暈過去，就和認識無關了。

實施零容忍至今，有六七年的歷史了。是不是起到了改善交通秩序，降低交通事故的作用，我沒有看到過這方面的統計數據，沒有根據的話，不能亂說，以免誤人誤己。但是由於零容忍引發的警民衝突倒時有所聞，對「警民魚水情」的破壞力，千萬不可低估。看了下邊兩件事，就知道這不是聳人聽聞的。

開罰單引發警民衝突

紐約的開車族大多都體會到俗稱「橘色炸彈」的罰單所帶來的痛苦，有時候更是「糊裡糊塗」吃罰單，有的忍氣吞聲，「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警察有數不盡的理由罰罰罰，而且罰款金額每年都在提高」、「交警大開罰單，把駕車者視為增加收入的財源」、「這些交警不分青紅皂白，罰單滿天飛」，一些華裔民眾在現場批評交通警察亂開罰單。　

　　據了解，10日中午12點左右，家住新澤西州的華裔女士鄧安格（Angel Tang）和母親鄧倪娜（Nina Tang）駕車來到法拉盛。當車行駛到法拉盛40路時，鄧安格說，因為自己第一次來到法拉盛，所以迷路了，隨後立刻拿出GPRS　查詢回新澤西家的路，鄧 安格說她並沒有停車而違反交通規則。但交通警察則表示，鄧安格是在停車（Standing）的情況下查詢GPRS，因此開具罰單沒有一點冤枉她。　

　　交通警察向鄧安格開具罰單，處以75元罰款。鄧安格無法接受交警給予的處罰痛哭流 涕，並聲稱警察說謊，自己無緣無故被交通警察開罰單。認為遭受委屈的鄧安格說，無論怎麼樣，也要上庭打官司，為自己爭一口氣。40路上的華人見到鄧安格的 遭遇，也表示氣憤。還有的更表示，自己最近也常常遭遇該類狀況。　

　　民眾與交警在40路對峙，引得紐約市警察隨後趕到，並了解情況，但警方並沒有逮捕鄧安格和鄧倪娜。當警察和交警離開后，民眾也隨即散開。鄧倪娜表示，將和女兒將官司打到底。

另外一起因罰單引發的警民衝突，發生在幾年前：

　　31歲的楊林和父親楊德才及妻子 邱峻在法拉盛區購物時，將車停在停車線外，楊林去商店購物。這時，一名黑人警察和一名華裔女警察開車巡邏經過，女警察以非法停車為由，給楊林開具了一張罰 單。從商店返回的楊林見狀急忙拉女警察，希望她不要開罰單。然而，坐在警車內的黑人警察以為楊林企圖襲擊女警察，下車后躥上去一手勒住楊林的脖子，另一隻 手猛擊楊林的背部。坐在車內的楊德才，見兒子被五大三粗的黑人警察擒住，急忙下車想從警察手中救回兒子，但楊德才的舉動同樣被警員視為襲警。黑人警察立即 通過步話機與當地警察局聯繫。5分鐘 內，8輛警車載著20多名警察呼嘯而至，他們給楊林戴上手銬，把他推進警車。兩名白人警察則將楊德才踹翻在地。楊德才多次試圖從地上爬起來，但是都被 白人警察臉朝下地壓在馬路中間。

     一張罰單演變到這麼嚴重的程度，據警察說，是因為楊家父子「襲擊警察」。在美國當聽到警察叫停時，當事人必須按照警察的指令，端正姿勢，把手放在顯著位 置，以便讓警察確定沒有受攻擊的危險。否則，當事人若表現出有任何警察認為的異常舉動，警察都會加以制止，直到警察感到安全為止。

　　事發當時，楊林的妻子當街下跪，請求民眾主持公道，近100名圍觀的華人看不過去，紛紛大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場面相當混亂。後來，警方逮 捕了楊氏父子，並以涉嫌妨礙公務、拒捕和襲警等罪名將他們移交給司法部門處理，與此同時，楊家在華人社區舉行記者招待會，稱將以種族歧視，濫用職權反訴警 察當局。最終在華人社區的聲援和調解下，警民雙方達成共識，放棄互相起訴，楊德才父子得以獲釋回家。

我站在民方的角度看，上述兩起事件中，民有民不遵守交通規則的錯，不過一個巴掌拍不響，警當然也有警的錯了，錯就錯在在執法警察野蠻粗暴，為罰而罰，為了零容忍而零容忍。如果警察有一點以人為本的情懷，具有人性化管理的意識，情形將會完全不同。

                                 三。祝福你，警察大兄弟
現在繼續說我們在路上被執法警察攔截以後的經歷吧。

我們所行駛的這條公路，限速50mph，外子開車85邁，超速35邁，按照目前的懲罰標準，500元，6個點，破財還好說，萬一 新點舊點累計到一起超過12的話，外子的駕照就得被吊銷。大概外子也想到了後果的嚴重性，一向榮辱不驚的人，居然也手忙腳亂地找不到車保險了，這無異於雪上加霜，罪加一等啊！

按照法律，在沒有購買汽車保險的情況之下駕駛機動車輛，屬於違法行為，不僅要罰款，還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當開車的時候因故被警察叫停，警察必定索要的文件是駕駛執照，汽車的註冊證明和 汽車保險的保險單。這三樣缺一不可，如果不能夠提供汽車的保險單，警察有權立即中止駕駛員的駕駛資格，實施逮捕，司法訴訟。雖然我們的車有保險，但是不能出示保險單的話，是不是就等於無保險開車呢？在不能確定之前，往最不濟處這麼一想，驚得我又出了一身冷汗。

欲 哭無淚的緊急時刻，我向警察陳明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希望他不要在車保險的出示上，抓住不放，耽誤了按時出席葬禮的時間。為了證明所說的都是實情，我從隨身攜帶的皮包里， 拿出那張為董婆婆準備的葬禮專用卡，我在上邊抄寫了一段悼念死者的聖經經文。


奇迹就在此時發生了，黑人警察把那張印著黑底白花十字架小天使的禮卡還給我的時候，竟然十分親切地對我們說：「對不起， 佔用了你們的時間，謝謝你們的合作，你們可以走了，路上小心，不要超速。神祝福你們。」

黑人警察離開了，我們全家都傻了，這怎麼可能呢？在零容忍的形勢下，吃了好幾張罰單的外子，語無倫次地對我說，「你來開車吧，這太震撼了，把俺震翻了。」

我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手握方向盤，展望前方，如果執法的警察，不把零容忍當做尚方寶劍，鐵石心腸冷若冰霜地揮向違規的民眾，水乳交融的警民關係何以變質？如果執法警察，多一些憐憫慈悲，多一些人文關懷，多一些對人的尊重，化衝突為和解就不是不可能的了，我們理想中的和諧社會，人間天堂，就不遠了。

進入紐約的鬧市區了，車外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我的內心平和安詳，我默默地祈禱著：「祝福你，警察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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