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的體質就很好。我媽給我個評語,說我是「扛造」(趙本山小品)型。
記得來美國的第一年,我的花粉過敏很厲害,簡直癢到想把眼球從眼眶中挖出來!由於經常用手去揉眼睛,就得了重感冒:發燒,咳嗽,喉嚨痛,渾身無力;我不得不請病假,不去上班了。
吞了幾片Motrin, 便倒在床上蒙頭大睡,快到中午了,還沒有起來。沒有胃口,昏昏沉沉;只有閉著眼睛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和窗外鳥兒的叫聲,心想:若我現在死了,可能都沒有人會發現。心裡一陣酸楚……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門鈴聲驚醒了我。我懶洋洋的下床去開門,滿心的不樂意。門外站著我的印度同事。她50幾歲,我媽媽的年紀,高高的個子,瘦瘦的也同我媽媽一樣。手裡提著一包東西。我強打著精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問她好。她卻什麼也沒多說,把那包東西直接塞在我的懷裡,說:「我剛剛做的湯和烙餅,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你快趁熱嘗嘗,若喜歡,就快趁熱喝了」。 接著轉身就走,邊走邊又重複:「快趁熱喝了!快趁熱喝了!」。我傻傻的站在那裡,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已經進了車子,開走了。
我回到房間,打開那包東西,裡面是一卷餐紙包著兩張軟軟的烙餅,下面是一盒還燙手的湯。我把兩樣都拿了出來,還是沒胃口,又盛情難卻;我拿了羹匙,坐下來,先打開那盒子,撲面而來的是清新濃烈的咖喱和姜的味道。那清新的姜,如同那雷雨後牆角靜靜開放的丁香花;那濃烈的辛辣,猶如北京二鍋頭加雪碧,摔杯湧出的泡泡;騰騰的熱氣頓時讓我七竅大開,隨之而來幾個噴嚏!一陣頭暈目眩。
我盛了一小羹匙的湯,淺淺的嘬了一口——真好喝!卻又不知怎麼,鼻子一酸,眼淚流了出來;「啪嗒,啪嗒」的落在熱湯里。我只心裡反覆念道她那句「快趁熱喝了!快趁熱喝了!」。
幾年過去了,我今天想起那個印度女人來,依然親切如故。
我想,不管他是哪個國家的人,他的皮膚是什麼顏色,那樣的人是不能讓人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