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劉寶瑞相聲 黃半仙

作者:騎牛  於 2008-9-21 08:22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其它日誌|已有1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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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三伏好熱天,

  京東有個張家灣,

  老倆口兒院裡頭正吃飯,

  來了個蒼蠅討人嫌。

  這個蒼蠅叼走一個飯米粒兒,

  老頭子一怒追到四川。

  老婆兒家中等了仨月,

  書沒捎來信沒傳,

  請了個算卦的先生算一算,

  先生說:「按卦中斷,傷財惹氣賠盤纏。」

  他這卦算得還真靈。其實啊,這個卦不但他算得靈,我也能算。那得分什麼事啊,來一個老太太算卦。

  「先生,您給我算一卦。」

  「什麼事啊?」

  「我老頭子走了仨月了,音信皆無,您說有什麼危險沒有啊?」

  「啊,他幹什麼去啦?」

  「嗯,追蒼蠅去了!」

  「追蒼蠅去啦?!什麼事啊?」

  「蒼蠅叼走一個飯米粒兒。」

  那當然是傷財惹氣賠盤纏。你追得回來追不回來,也得傷財惹氣。這就是瞎掰。這算卦沒有靈的。也有時候靈,他矇事啊,算卦的他有一套辦法,你往那兒一站,他一跟你說話,就讓你信。怎麼信服他呀?您瞧他這套辦法。這個算卦講究「要簧」,什麼叫「要簧」啊?就是你來算卦呀,先不給你算,先套你的話,說行話就叫「 要簧」。算卦的說話講究「拍簧」、「詐簧」,明明沒算出你這個事,他愣要詐你!對不對呢?哎,他也有辦法。哪句話說不對,他能把它收回來。不是說了話收不回來嗎?他能收回來。這叫「抽撤連環」。過去在天橋就有算卦的,這位往那兒一站,他就說了;「這位老兄當在家,這位當在外,這位應當做買賣。哎呀!這位老兄,你的『印堂』發亮,財運昌旺,你今年五月節,應當有一筆財到手……」底下是仨字:對不對?可是這「對不對」他先不說,怎麼不說啊?他怕說完了,人家告訴「不對」!那怎麼辦啊?他不說,他拉長聲,「你今年五月節應當有一筆財到手……」他不往下說,他看著,察顏觀色。那位要是真有一筆財到手,他看得出來,那位要是沒有,他也看得出來。那怎麼看啊?他這辦法叫「定睛則有,轉睛則無」。你要是說對了,這個人當然一愣神兒;要是不對就該轉眼珠(學轉眼珠)琢磨了,那就是沒有這回事兒。他瞧出來了!

  「你今年五月節,應當有一筆財到手……」他看著你,瞧這位一轉眼珠,他知道不對,趕緊往回收。他有話:

  「……啊,對了,你應當五月節有一筆財到手啊,不過,讓小人給你沖了,你還沒到手對不對?」。

  哎,這不是廢話嘛!

  「這位老兄,你的氣色可不好,今年八月節應當遭一場官司……」

  底下又是「對不對」,還不說,他瞧著那位,一看那位呀,也是轉眼珠。

  「啊,你應當遭一場官司啊,但是有貴人扶助,給撥置過去了,大概現在你還許不知道吧?」

  甭說那位不知道,連他也不知道!他就要這麼說。所以呀,算卦沒真的。哎,也別說,有一個算卦的靈了,嗬,不但靈,而且還是卦卦靈。靈可是靈,這個事情,靈得那麼可笑。怎麼靈的呢?我說說您聽聽。不是現在的事情,在清代道光年間,有這麼一回事。離著北京不遠,幾十里地,有這麼一個村子,這村子裡頭住著一個種地的,這個人姓黃,小名兒哪,叫「蛤蟆」!那位說了:「這可新鮮,人有叫這小名兒的?哎,因為他這模樣長得特別,兩個小圓眼睛,翻鼻孔,大嘴岔兒,臉上有麻子,說黑不黑,說黃不黃,臉上透著那麼綠。故此,這小名兒叫黃蛤蟆!您可別瞧這人相貌長得不怎麼樣,有能耐,能說會道,又能察顏觀色,念過幾天書,沒事兒就翻翻皇曆,街坊鄰居誰家要是娶媳婦兒,聘姑娘,或者是上樑動土,都來找他。幹嗎呀?他會看皇曆,讓他給擇日子,他也樂意多管閑事。他要是說幾句話呀,還真有人信他的,簡直就拿他當了伏地聖人啦!您可別瞧他這麼機靈,他老婆是個累贅。他老婆怎麼啦?有病。什麼病啊?這病根兒厲害,寒腿!兩條寒腿,要是不犯病啊,還能跟著干點兒莊稼活兒,一犯病,下不了地。這病還是常犯,這寒腿病根兒什麼時候犯呀?要是變天就得犯。陰天腿也疼,下雨腿也疼,要趕上陰天下雨他老婆一犯這病,他下地幹完活回家還得做菜做飯。怎麼哪?他老婆不能下地呀!日子長了,他是急不得,惱不得。他哪,也找著這麼一個竅門兒,每逢他老婆一說腿疼,哎,明天就得陰天;如果疼得利害,那就是……下雨!他倒都有了防備。有這麼一回呀,這天他老婆折騰一宿沒睡,第二天老黃要下地幹活去呀,天哪,晌晴白日,可是悶熱,熱得邪行。老黃啊,就把這蓑衣披上啦!披著蓑衣扛著鋤頭往外就走。他老婆一瞧:

  「老黃,瘋了!挺好的天兒,你披蓑衣幹嗎呀?脫下來!」

  老黃也不理她,還往外走。他老婆一瞧:「咦!怎麼回事?讓你脫下來!

  他往前一邁步兒,那意思是要拽老黃一下,剛這麼一邁步兒,「哎喲!」腿疼了。「哎喲……」蹲那兒啦。老黃回頭一看樂了:

  「嘿……我還披蓑衣幹嗎哪?你腿疼了不是?你鬧了一宿啦!那不是今兒要下雨嗎?我不披蓑衣怎麼辦哪!」

  他老婆一聽也樂了。他倆樂了不說呀,老黃一出門兒啊,街上的人,也都樂了。怎麼哪?

  「哎,二哥,這黃蛤蟆幹嗎呀?求雨哪?嘿,挺好的天兒,你披蓑衣幹嗎呀?脫下來!」

  老黃理直氣壯的:

  「不脫,一會兒用得上!」

  「幹什麼呀?一會兒有什麼用啊?」

  「有什麼用啊,今兒這天兒有雨!」

  他那意思呀,是他媳婦的腿疼了。大夥一聽有雨,這不是胡來嗎?萬里無雲,哪兒來的雨呀?不信他那套,就下地幹活兒去了。這活兒幹了有一個多鐘頭。哎!忽然間抬頭一瞧,南邊來了一塊黑雲彩,跟黑鍋底似的就撲過來了,一會兒的工夫就鋪嚴了,嘎啦一個雷,嘩……瓢潑大雨。大伙兒就往家裡跑,淋得跟小雞子似的,你再瞧老黃,披著蓑衣,一步三搖,跟沒事人兒似的。嘿!

  「老黃,真有兩下子呀!」

  老黃愛吹大氣:

  「幹嗎有兩下子呀?對了,我連陰天下雨再不知道,那更得了!」

  他那意思哪?我媳婦腿疼,我能不知道嗎?大夥一瞧,嗬,老黃真有能耐啊!又過了幾天,這天清晨早起呀,陰天,天陰得特別沉,老黃剛要下地去幹活兒,先問他老婆:

  「怎麼樣,腿疼不疼?」

  「不疼。」

  「不疼,好嘞!」

  扛起鋤頭,他出來一看哪,好,好些人都披著蓑衣。

  「哎,老黃,回家拿蓑衣去!」

  「拿那個幹嗎?怪費事的!」

  「費事?你不拿一會兒挨淋!」

  「挨什麼淋哪?放心吧,今兒沒雨。」

  下地幹活兒去了。大夥一聽:沒雨?天陰得這麼沉會沒雨?到地里剛鋤了兩壠地的工夫,再一看天哪,嘿,雲消霧散,太陽也出來了。老黃哪,還說風涼話兒呢:

  「怎麼樣,蓑衣都白拿了吧?告訴你們了,不聽嘛,看,沒雨吧。」

  「老黃,嘿,怪了,那天我們都挨淋了,你披著蓑衣慢慢兒的往家裡扭。嗯?今兒個我們都拿著蓑衣,都白帶了,怎麼意思哪?你怎麼知道有雨沒雨哪?」

  「啊……」

  他怎麼好意思說,「我媳婦腿疼,我就明白了」。這怎麼說呀?大夥再一問哪,他來勁兒啦:

  「啊,我呀,諸葛亮馬前神課算出來的。」

  嗬,大夥一聽,馬前神課能算出來有雨沒雨,太靈了!打這兒可好,大夥給他一嚷嚷,得了,先前哪,什麼有個娶媳婦的,聘姑娘的,上樑動土,來找老黃,讓他給看看皇曆;後來一聽說他會諸葛亮馬前神課,好,誰家丟了東西也來找他。張家兒媳婦丟了個耳環,找他來了。

  「大叔,我耳環子丟了,您這個馬前神課算得挺靈,您給我算算!」

  他怎麼能好意思說:我不會,我就會算陰天下雨,還得我媳婦跟著我!他不好說呀!

  「啊,給你算算。」

  他假裝瘋魔一算:

  「耳環子丟了是不是?嗯……沒丟!」

  「大叔,您說沒丟,眼睜睜它就沒了嘛。」

  「沒不了!告訴你回家找去,鍋台旁邊、水缸後頭就找著啦,去吧!」

  張家兒媳婦走了,到家一找,鍋台旁邊,哎,真把耳環子找著了。他這卦怎麼靈的呀?老黃他有個琢磨勁兒,他心想:她是一個兒媳婦,兒媳婦每天得做菜做飯,得挑水,除了鍋台旁邊,就是圍著水缸轉。他就說這倆地方。嗯,到鍋台旁邊兒真給找著了。嗬!這一來呀,更嚷嚷動了。這一嚷嚷啊,有一天,李二嫂上他這兒來了。李二哥走了仨多月,音訊皆無,沒來信。李二嫂來了:

  「黃大哥,您看我們那口子走了仨多月了,也沒來信,我怪不放心的,您說他得什麼時候回來呀?」

  「啊,算卦呀!」

  「啊!」

  「嗯,好」

  裝著掐手指頭,他先不算,跟李二嫂說話。

  「嘿,弟妹,你也真是的,有什麼事兒你打發別人找我還不行嗎?幹嗎非得自己來呀!你看你挺重的身子,怎麼還出門呀!」

  「啊……不要緊的,我剛九個月。」

  「噢……嗯,算出來了!你男人啊,這個月不回來,也不來信了,下月准回來,去吧。」

  嗬,下月准回來!結果怎麼著?真沒來信,到下月還真回來了。又靈了!這回他怎麼靈的呢?

  怎麼靈的?老黃他有個琢磨勁兒。他一聽說懷孕九個月了,哎,他想這個道理,這個女人懷孕哪,他男人心裡有數,他知道!仨月不來信,那就是凈等著到時候回來伺候月子人哪!哎,到下月還真回來了。打這兒可就了不得了,就給嚷嚷動了。不單嚷嚷他能掐會算,並且給他起了名,叫「黃半仙」。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村傳鎮,鎮傳縣。傳來傳去,就傳到北京了。

  嘿!該著老黃髮財。北京皇宮內院丟了東西啦!丟什麼啦!道光皇上丟了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這夜明珠這麼一丟啊,道光可急了。在清代,道光皇上是最小氣的一個皇上,不但最小氣,而且也是一個貪財如命的一個皇上。您算算吧,他那龍袍啊,都打著補釘!就這麼小氣。要是那麼一顆夜明珠丟了,那還了得!馬上把九門提督宣上殿來,大大地申斥了一頓,給三天限,找回夜明珠還則罷了,找不回來夜明珠,降級罰俸!

  三天?五天也找不回來呀!怎麼回事情?偷夜明珠這主兒不好逮呀!誰呀?宮裡的太監大總管崔英監守自盜,您說這玩意哪兒找去?九門提督在宮外頭找,當然是找不到啦!

  三天找不著,上金殿,怎麼著?降級罰俸。再等五天找不著,上金殿,降級罰俸。簡斷截說,一個半月沒找著,壞了!一個半月沒找著,這九門提督降級降得都跑到御馬圈遛馬去了!

  這天道光皇上惱了,在金殿上大發雷霆:「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夜明珠丟了一月有餘,文武百官若無其事,是怎麼回事呀?莫非說,你們都想遛馬去嗎?」

  大夥一聽都害怕了:呼啦!跪下一大片,有一位詩郎那榮,往前跪趴半步:

  「啟奏我主萬歲,奴才聞聽人言,在前門外西河沿,有一個算卦的叫諸葛周,這個人不但算卦靈,並且會『圓光』,其術如神,如果要把他找來,占算夜明珠的下落,定知分曉!」

  皇上一聽:「來呀!」叫大總管太監崔英,「去到前門外找諸葛周,進宮占算夜明珠的下落,找去!」

  崔英一聽,鼻子都給氣歪了。怎麼?夜明珠是他監守自盜。心說:這個侍郎老那榮你好好跪著不得了嗎?你出這主意幹嗎呀?「其術如神」,靈!到這兒一算,算出來是我偷的,我怎麼辦哪?可是皇上傳旨,他又不能不找,沒辦法,騎馬找去吧!帶著從人找去了。到了西河沿一打聽,第一個門,路北那家兒,到跟前一瞅,好!門口有三棵白杉篙,綁著楊柳枝兒,貼著白條寫著「恕報不周」。一問哪,諸葛周死了!嘿,崔英這個高興啊!行啦,告訴皇上。皇上一聽:

  「死了,再找別人,找別的算卦的,靈的就行!」

  「嗻。」

  再找吧!又到了打磨廠裡頭,一看哪,有一家命館門口掛著牌:「劉鐵嘴」。

  崔英下馬進來了。

  「你會算卦呀?」

  劉鐵嘴一看這派頭兒……

  「啊,我會算卦。」

  「靈不靈啊?」

  「您看我這名字不是貼著哪嗎?『劉鐵嘴』,因為我是『鐵嘴鋼牙』,我的卦是卦卦靈!」

  「嗯,真靈嗎?」

  「啊,真靈!」

  「那……回見吧!」

  算卦的一瞧,這位大白天的撒囈症哪?告訴他靈啦,他「回見」啦,這是什麼毛病啊!

  他哪兒知道啊,崔英不敢找真靈的,你靈了,他腦袋搬家啦。

  不行,再找別人。又找了一個,前門大街有個「孔明李」命館,到那兒一問哪,也是靈!「回見吧!」他又出來了。

  他一琢磨:不行!全靈啊,怎麼辦呢?嗅,對了,別找命館,天橋找卦攤兒去。對!找卦攤兒一問:

  「你這卦靈不靈啊?」

  他也說靈。是卦攤都得說靈。不靈?說不靈誰還算哪,他吃什麼呀?問了幾個卦攤兒,都說靈,找哇,嗬,可著北京找了三天,北京城的卦攤兒都找遍了,連一個不靈的也沒找著!這怎麼辦呢?第四天頭兒上,心裡一煩:城裡頭找遍了,城外頭找去,對!帶著從人騎著馬,信馬由韁出城了。走了幾十里地,天兒也熱,累得慌啊,來到了個村子。

  「來來來,休息休息!」

  下了馬了,看樹底下有個小孩兒,就問了:

  「哎,你們這兒有算卦的沒有?」

  「有,就這個門兒!」

  哎,就是黃半仙家的門兒,小孩這麼一指。

  「噢,好!」往裡就走。

  這天,老黃正在家裡哪,在家幹嗎哪?正在那兒發愁哪。發什麼愁啊?他媳婦又腿疼了,又要下雨。一會兒啊,他還得往屋裡搬柴火,挪東西,麻煩!正這兒煩著哪,這麼個工夫,哎,太監大總管崔英進來了。

  「你會算卦呀?」

  老黃一聽:

  「啊……我……我會……」

  「靈不靈啊?」

  這位問靈不靈,還挺大的聲兒。老黃一瞧他這派頭兒,心說:我這卦,哪兒靈去呀?乾脆,說實話吧!

  「我這卦……唉……我這卦……唉……不靈。」

  「嗯?嘿!找了半天,敢情在這兒哪!好好好,哎呀,不靈?真不靈嗎?」

  「唉……真不靈!」

  「嗬,行了,行了,趕緊跟我走!」

  「跟您上哪兒去呀?」

  「進北京,皇上的夜明珠丟了,你給算算去!」

  老黃一聽:怎麼著?給皇上算卦。這不是胡來嗎?甭說算得不靈,說錯了一個字兒——掉頭之罪,那哪兒行啊。趕緊說:

  「……這位老爺……您……沒聽明白,我算的卦呀,它不靈!」

  「廢話,靈了還不找你哪!走走走!」

  「老爺……我這卦……不靈!」

  「不靈也沒關係,咱家告訴你,即便不靈,有咱家在旁邊兒給你多說兩句好話,給倆錢兒轟走完了,有什麼關係?如果你要是不去的話,就是抗旨不遵,午門外開刀問斬!」

  「唉,別價!」

  一想:不去當時就死啊,要是去了不靈,還許給倆錢兒,轟出來……

  「嗯,……我……我去行嗎?」

  「別費話!不去就是抗旨不遵,快走!」死乞白賴讓快走。

  「唉……我走,我走……你好好在家裡看家吧。」

  「喲,你瞧瞧這……這不是倒霉了嘛,我這腿還疼,你看,你現在就走?

  「啊,沒法子,不走?抗旨不遵哪,你現在腿還疼,噢,對了,我拿著蓑衣!」

  崔英一瞧:

  「羅嗦!挺好的天兒,你拿蓑衣幹嗎呀?」

  「嗯?……不是,您甭管了,用得上,今兒有雨!」

  他是想,他媳婦腿疼,今兒就有雨。崔英哪,也沒怎麼注意。

  「啊,走吧!」

  把他帶到北京,安排到館驛裡頭住下。老黃啊,吃也吃不下去,睡也睡不著,心裡煩哪!

  「這玩意兒,怎麼算哪?」

  到半夜裡頭,好,嘩……瓢潑大雨下起來了。老黃一想:雨是下了,甭問哪,我老婆在家裡正那兒腿疼哪,唉,我還讓大官兒給抓來了。就這位老爺,真要命,我說不靈啊,非讓我來不可;他說了,給倆錢兒轟出去,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呀?給皇上算卦,我怎麼算啊?嗯,丟夜明珠,讓我找夜明珠,我哪兒去找哇?嗯,你要是算個陰天下雨,我還能算出來——那也不好算哪!還得把我媳婦接來——這玩意兒找夜明珠,我怎麼給算哪?明兒給皇上算,我讓他哪兒找去呀?鍋台旁邊?水缸後頭?那皇宮裡頭有水缸嗎?這不是要命嘛!

  心裡頭煩哪,可又恨,恨誰哪?恨偷珠子這賊,他心裡恨哪,坐那兒著急,嘴裡頭可就叨念出來了:

  「這賊也不對呀,嗯,你偷誰偷不了啊,幹嗎單偷皇上啊?如果要是知道是你偷的,你活得了嗎?再說,這位老爺也不對呀,我說我的卦不靈,我不來不就完了啦,你這死乞白賴地催我來,催,催,我來了,你活得了嗎?」

  他那意思是你把我催來了,我來了,我要是算得不靈,你活得了嗎?我要是算得不靈,你有失職之罪,你也活不了。他心裡是這意思,指著外頭:

  「我來了,你活得了嗎?」

  得,這句話,隔牆有耳,有人聽見了。誰呀?大總管崔英。他幹嗎來了?哎,他把老黃安排到館驛呀,他回府了,擺上飯,吃飯喝酒,心裡高興:哎,行了,明兒給皇上一算卦,算不出來,把他殺了,沒我的事。嘿,這珠子呀,我這輩子也犯不了案了!哎,行,看他那模樣,就不象有能耐的相兒,有能耐的能那模樣嗎?高興!

  正這兒高興著哪,嘩……外頭下起雨來了,這一下雨,他心裡一機靈,推門一瞧,瓢潑大雨。

  嗯?不對,他算的卦不靈?不靈他披蓑衣幹嗎呀?他怎麼告訴今兒有雨啊?哎呀,別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吧?嘴是說不靈,明兒到金鑾寶殿上一算,靈了,一指:偷珠子的就是他!得,我完了!哎,這可受不了,不……得聽聽消息去!

  這麼著,他來了,來到這兒也不讓人通稟,自己就悄悄地來到黃半仙的屋門外頭,剛往那兒一站,正聽裡頭說。他來的這時候,頭兩句說過去了,裡頭正說這句哪:

  「催,催!我來了,你活的了嗎?」

  他還指著外頭。崔英一聽:啊?「催,催,我來了」,他來了;「你活得了嗎」?我……我是活不了啊!  這玩意兒他算出來是我啦!哎呀,他……這個……

  你倒是再聽聽啊,他也沒往下聽,一害怕,推門進來,咕嘚兒就給跪下啦:

  「哎……這個……半仙饒命,半仙饒命!』」

  老黃嚇了一跳,一看大總管跪在這兒啦,一聽「半仙饒命,半仙饒命」,老黃他能察顏觀色,一看這大總管渾身直哆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能夠沉得住氣:

  「哎,甭害怕,甭害怕,起來說,起來說,什麼事啊,你?」

  「啊……哎喲,半仙饒命,您這卦算得真靈,您來了,我……我是活不了啦,我知道您算得對,這珠子不錯是我偷的,是我偷的,您救救命吧。」

  老黃一聽:嗅!這麼回事呀!老黃也真能裝模作樣,沉得住氣:

  「嘿……哎呀,是你偷的!哼,早就算出是你偷的啦!不但算出珠子是你偷的,而且我還算出來,你把珠子藏在什麼地方了。」

  拿話詐,崔英一聽啊,喲,都算出……心裡頭也一愣,能算出來?那我讓他說說。

  「啊,是……半仙,您算出來了,那麼您算出我把珠子藏在哪兒啦?」

  這要是擱在別人身上,一問這句,准得問趴下,老黃啊,能說會道,老黃一聽:

  「嗯,算出來了。哈……我說你那珠子藏哪兒啦,我說?我說是說,現在不說,明兒見皇上一塊兒說!」

  「哎……別價!您怎麼不在這兒說呀?」

  「我在這兒跟你說什麼呀,我說『我算出來了,我知道你藏在哪兒啦』?我不說,讓你自己說,我看你敢跟我說瞎話不敢。」

  嘿!

  「哎呀……半仙饒命您哪,我不敢說瞎話,我那珠子,就埋在御花園的芭蕉樹底下啦!」

  「啊,這還罷了。我算著也是在那兒埋著嘛!」

  他多咱算來著?!

  「你起來吧。」

  「是,半仙,您……幹嗎半仙哪,簡直您就是活神仙啦,您算得真對,明天求您在見皇上的時候,別說是我偷的,我……送您五百兩銀子。」

  老黃一聽,一冷笑:「哈……

  他那意思哪,嘿,這傢伙不打自招了!可是他這一冷笑啊,崔英不知道他為什麼事呀,以為他嫌少呢。

  「啊……懊,五百兩不行啊,我給您一千。」

  又加五百!

  「噢,好了,好了,你起來吧。明天我給皇上算卦的時候呀,替你瞞著點兒就是了。」

  算什麼啊?卦還沒算哪,先收一千兩銀子的卦禮了,他倒鬧著了。行啦!

  到了第二天,崔英引他上朝見皇上,皇上還挺高興,平身賜座,讓他掐算夜明珠的下落,老黃怎麼算哪?  雖然崔英都說了,可也得裝模作樣的來來呀!心想:得掐掐訣,念念咒。嗯,掐訣(學手勢),念咒怎麼念哪?他也不會,想起什麼念什麼:「一二三,二二三,七八九十念真言……」

  文武百官一聽,怎麼著?要變戲法呀!這是什麼咒啊?

  「按照卦中來判斷,夜明珠現在御花園。」皇上一聽:「來,擺駕御花園!」

  擺駕御花園啦。到御花園裡頭,皇上說了:「哎,黃仙師,寡人的御花園如此寬闊,夜明珠究竟在何處啊?」

  「啊,我再給您占算占算。」(學掐訣手勢,念咒)

  「半仙本姓黃,今日見君王,夜明珠在何處?啊……這芭蕉樹下藏!」

  他真能裝模作樣的!皇上一聽:

  「好,刨!」

  鍬鎬齊下。

  「哎,輕著點兒,不要傷了國寶!」

  嗬,裝模作樣的。本來崔英把這珠子埋得也不深,設刨兩下,刨出來了,由小太監擦乾淨了,遞給皇上啦,皇上一瞧,太高興了。

  「哎呀,黃半仙,真是黃仙師,這卦太靈了。哎,黃仙師,你算一算寡人的夜明珠究竟被何人所盜?是何人所埋?」

  這是誰偷的,誰埋的?

  老黃啊,沒防備問這句啊,抽冷子一問,一揚頭,瞧了崔英一眼。崔英啊,心差點兒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呀?往下一聽還好。

  「啊……啊……萬歲,夜明珠乃是奇珍異寶,日久年深,受了日精月華,這是它自己溜達出來啦!」

  皇上一聽:

  「嗯,言之有理!」

  您瞧這份兒昏君當的,他還認為言之有理呢!那夜明珠自己會溜達過去?!

  回到金鑾寶殿。

  「黃仙師,算得真靈,來呀,賞給黃仙師……兩碟薩其瑪!」那麼一顆大寶珠找著了,就給兩碟薩其瑪,您就知道他這人小氣不小氣啦!

  給完兩碟薩其瑪也不讓他走,留他在宮裡頭住幾天。

  那位問了,皇上把珠子找著了,他還留一個算卦的在宮裡幹嗎用啊?

  道光皇上有他的想法,他心裡琢磨:我這夜明珠丟了一個多月,音訊皆無,找不著!嘿!黃半仙一來他就算出來在什麼地方,這卦太靈了!不能讓他走,我再試驗試驗他,如果他每一卦都算得這麼靈,那就封他在朝為官。封他在朝為官於我有好處啊!誰再做了什麼事也瞞不了我啦!他就給我算出來了!哎,因為這樣兒就不讓他走。

  可是老黃心可煩了,老黃心裡琢磨著:這不是沒影兒的事嗎?把我留下來,我……我在這兒幹嗎呀?伴君如伴虎啊! 真要了命了,我知道他哪時候有什麼事呀!

  挺煩,一心裡琢磨:明兒我得想主意跟他說:我回家。對!想個抽身之計。一趕到第二天早朝,崔英領著黃半仙上朝,奏事處太監那兒喊;

  「聖上傳旨,宣黃仙師隨旨上殿!」

  頭一個就是他,幹嗎呀?皇上這夜明珠找著了,高興,一宿都沒睡覺,挺老早的打後宮就來坐殿。往前走,走到御花園這兒,哎!這兒有一棵棗樹,這棵棗樹啊,是明代時候三保太監下西洋帶回來的,這種棗叫「珠棗」,滴溜圓,這麼大個兒(比畫),通紅,可是得熟了。現在還生著哪,湛青碧綠這麼一個棗子,皇上瞧著好看,順手摘下來一個,一想;哎,有了,我讓黃半仙算算我這手裡是什麼?如果再算對了,他這卦真靈,那就封他在朝為官,對!

  這麼著,先宣黃半仙隨旨上殿。黃半仙往這兒一跪,行禮已畢,應該平身賜座呀?這回光讓他平身,沒賜座。

  「平身。」

  黃半仙站起來了,皇上一攥這拳頭:

  「黃仙師,你的卦算得靈,來來來,你算算朕的手中何物,如果算對了,封你在朝為官,算不對,問你個欺君之罪!你算吧!」

  老黃一想:哎呀,這怎麼算呀?這個……當然他害怕呀,心裡害怕,可臉上還不能帶出來,還得裝模作樣的不帶相兒。心裡這兒想主意,他又琢磨了,琢磨什麼?心裡想:他手裡到底是什麼?噢……一定是他那顆夜明珠,這珠子找到了,怕再丟了,珠不離手,手不離珠,早晨起來就把這個拿出來了,那甭問,夜明珠,對。

  可是他要說夜明珠,當時就殺,欺君之罪,沒算對呀!他說的話兒好:

  「萬歲……」

  他要說這麼句話,「大清早您就拿您這心愛的夜明珠來玩賞啊」,是這麼句話,他剛說了半句。

  「萬歲,大清早您就……」

  皇上說;

  「哎,對,是大青棗……」

  嘿!他這麼靈的!

  皇上一鬆手,老黃一瞧,嚇得小辮兒都立起來了:嗬,好傢夥,老爺子,多虧我說「大清早」啊,我要是說「大早晨」還麻煩了,這玩意兒!喲!

  「啟奏我主萬歲,草民我要回家看望看望。」

  「嗯,不行,這卦又算靈了,來呀,擺宴!」

  擺宴?這皇上那麼小氣還擺宴?擺什麼宴哪?就是一碗茶,兩塊「薩其瑪」!他管那就叫擺宴啦!

  沒辦法,吃「薩其瑪」吧,吃得都醋心啦!

  皇上說:

  「黃仙師,你這卦算得太靈了,朕有意封你在朝為官,陪伴君王,君臣共享榮華富貴,你意如何?」

  老黃心說:我還跟你在這兒?好傢夥,多虧我說了個大清早,不然我這腦袋搬家啦!

  「草民乃是山野村夫,怎能陪伴君王?」

  「嗯,愛卿不必推辭,因為你算的卦靈,朕把你留下,就為的是明兒我再丟了什麼東西啦,好讓你算一算。哎,你算出來啦,就省得我著急了!」

  老黃心說:你是不著急了,你知道我這個急怎麼個著法呀!「小人實無其才,小人情願回家為農。」

  「怎麼?」

  這就惱了!

  「因為小人幼年間曾經推算,命中注定,不能在朝為官,如若為官,禍在眼前。」

  道光一聽,更生氣了:這叫什麼話呀?如若為官,禍在眼前,作了官了,倒有了禍了,有什麼禍呀?嗯,你這是不願意保我呀,看不起我。你不保我也沒關係,你這麼大能耐,你要是保了別人,我這江山就完了。嗯,一咬下嘴唇兒,狠勁兒來了,翻臉無情:

  「來呀!」

  叫過大總管崔英:「附耳上來。」崔英過來了,皇上就在崔英耳朵邊兒上一嘀咕,說什麼呀?讓崔英去到後宮拿一個捧盒兒,把正宮娘娘那兒有一個「寶蟾」給拿來,裝在盒兒裡頭。什麼「寶蟾」啊?就是一個生金雕刻的,三條腿兒的金蟾。四條腿兒叫蛤蟆,三條腿兒叫「蟾」,其實就是一個金蛤蟆。生金雕刻,花紋很細,那個眼睛哪,是兩顆寶石,上邊兒鑲著很多的「翠」。這麼個東西,拿捧盒裝來。

  崔英去了。老黃也不知道什麼事啊,一會兒工夫,就見崔英倆手托著一個捧盒進來站在皇上旁邊兒了,皇上用手一指:

  「黃仙師,你算的卦不是靈嗎?來來來,你算算朕的盒中之物。這個捧盒裡頭什麼物件?你算一算,如果你算靈了,算對了,封你在朝為官;如果你算得不對,欺君之罪,午門外開刀問斬。算吧!」

  「我……」

  心說:這怎麼算哪?我那句「大清早」是蒙著啦!這回我怎麼蒙哪?算不對就開刀問斬,實在沒法算,憋了半天,瞧了這盒兒一眼。一跺腳一咬牙,叫著自己的小名兒:

  「黃蛤蟆,黃蛤蟆,你就死在這盒兒裡頭啦!」

  皇上一聽:

  「哎,他……他又算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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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1 個評論)

回復 sam333 2008-9-21 14:25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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