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墮落的那些年（四十六）

那是一扇桃花心木大門，沒有門環，只有一處應該是被無數人推摸過的痕迹。站在那扇門前，李劍的手按在那個痕迹上，幾乎沒有用力，門就順著他的手勢自然打開。門裡是一片更祥和的光芒，想也沒想，李劍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太老套了，毫無懸念地，這哥們兒頃刻跌入無邊的黑暗。其實，這個夢他做過好多次，自打他開始從事這個行業以後。所以，那個下墜並沒有讓他立刻醒來，他已經意識到了這是個夢，他能感到黑漆漆的虛空將他往下吸，他很好奇這虛空到底能將自己墜入到何處。然而，突然一股怪異強大的冷流將他往上狠推。李劍這才猛地吸了口氣，醒了。

倪婷正坐在旁邊暖暖地看著他。哦，不對，那不是倪婷，是她。

因為那是另一種暖暖的目光，不是母親看兒子的那種，是小姑娘崇拜偶像的那種。

「哦，你來啦，睡著了」酒店裡的空調太涼，李劍的聲音啞啞的，同時，下意識地摸摸喉結處，顯然，他是被凍醒的。

「嗯，睡冷了吧？我給你要杯熱果汁兒去。」女孩兒轉身準備去找服務生。

「還是拿瓶礦泉水吧，渴。」

酒店裡有幾個不同的健身班。女孩兒是瑜伽班的教練，教授火瑜伽的。本來是每晚7點開始授課，自從認識李劍后，女孩兒有時候不到5點鐘就來到這裡。

女孩兒除了健美的身材，並不屬於很漂亮的那種。可能是長期修鍊瑜伽的原因，臉上散發出的是一種寧靜平和的氣質。這點很像倪婷。還有一點很特別，女孩兒是個好聽眾。這個好，不是一般的好。

李劍雖然外表很酷，給人不易接近的感覺，其實有時候他是個話癆。他真的沒有人們看起來的那樣自信。儘管倪婷也是個好的聽眾，但李劍知道，他說的和即將要說的每一句話，妮子都清清楚楚，妮子太了解他了。李劍對此反而很氣餒。在妮子面前，在妮子那暖暖的目光里，他只是個小弟，甚至兒子。

而那天晚上，當李劍打開話匣子和那個剛認識不久的瑜伽小教練神侃時，女孩兒的表情時而是深切的回應，時而是熱切的期待，時而是不露痕迹的提示；沒有矯揉，沒有做作，那種全身心的傾聽讓李劍感到一種沒有過的自由和暢快，同時，一種被深深關注，被崇拜的自我陶醉也讓李劍感覺到自己很高，很強大。而那種只有在李劍做盤時才有的駕馭馳騁的感覺也終於在現實中，在那個瑜伽小教練仰慕的目光里再次找到了。我相信那種感覺一定非常棒，可能比當國王都愉悅。據說，當年愛德華八世就是為了這樣的感覺，義無反顧地拋棄王位，迎娶了辛普森夫人而成為溫莎公爵的。

當然，這些都是李劍後來在跟我激烈爭吵時跟我說的。事實是，我從來都沒見過那個瑜伽小教練，李劍不給我們看。。。

現在的李劍對那種感覺應該還沒那麼著迷，他甚至有些糾結，有些惴惴。儘管自己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妮子的事情，可李劍清楚，妮子洞察一切。

對於情感，女人永遠是男人的老師。不管這個男人看起來智商，甚至情商有多麼的高。。。

所以，木子就總是摸不到情感的門路。木子同學從大學時起，就吟詩日日待春風，卻總是及至桃花開后又匆匆。女孩兒走馬燈似的在他身邊穿行，他一個也沒抓住。

三月，春天又回到了上海，發情的季節也來了。

木子又有了新目標，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讓我過去共商大計。自從我跟PAULIN打得火熱后，木子突然發現我是箇中高手，大有虛心求藝，不恥下問的決心。

在這個問題上，我也覺得有必要為木子同學做一回精神導師，心靈顧問，免費。

好久沒吃大屁股面了，還真想了。那個大屁股妹妹比幾個月前更洋氣了，我們笑呵呵地看著那妹子點菜，然後，再看著妹子扭著台步走開。。。

「是這樣，這個愛啊，她是一種能力，不是你想愛就能愛滴～ 就像禪，禪你知道嗎？就是禪宗的禪，也是一種能力，不是你想禪定就能禪定，想頓悟就頓悟滴。就像是幸福，幸福你懂嗎？也需要有幸福的能力，不是你想幸福就～」

「別跟我裝大尾巴狼，有屁快放！拽什麼拽啊？」

「我不正想呢嘛！不過，你提醒我了！你剛剛說的非常對！你的問題其實就是你自己剛才說我的那個！」

「你看哈，對你喜歡的女孩你總是裝大尾巴狼，有屁不放，特拽。根源在哪裡啊？我想起來了。這就跟你大學時候第一次戀愛失敗有關。當初你這個二青年輸給了人家那個文藝青年，於是，你後來就處處裝文藝范兒，拽，還老拽不好，給自己弄得一點情商都沒有。其實啊，你最早那個『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的那個表白版本相當不錯。你應該堅持這風格。你初戀那傻妞那時候是看走眼了，結果不要緊，那麼一代崔健體大情種，被一懵懂大三小屁孩兒，褲襠里掄大鎚，沉重打擊。形成殘缺人格，一直耽誤至今！」

「你丫才殘缺人格呢！褲襠里掄大鎚？？？為什麼是沉重打擊啊？」

「那打哪兒啊？」我舉起酒杯認真地看著木子。

木子看著我，突然，一口啤酒差點兒噴出來。

「對了，我這臭白話半天，最近你又看上誰了？哪兒的？我認識不？」

「這次我可是非常重視滴，從來沒有過的重視」木子很認真的樣子。

「不你哪次不是當時信誓又旦旦，回頭試想真無趣的？這次誰啊？」我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見過，四五年前，在我家。」

「誰啊？在你家我見的多了！」

「那個海運學院的學生，我媽老同事的女兒，那傻丫頭，想起來沒？」

「嗯，有印象，那次在你家吃飯，小姑娘忙前忙后的，挺勤快。那不是你小妹兒嗎？怎麼？都畢業啦？」

「廢話！這都幾年了還不畢業？你當人家真傻啊？畢業后，上海也沒有太合適的工作，她是獨生女，她爸媽堅持讓她回洛陽老家，這不，回去一年多了。最近，我們家老太太說，那丫頭一直都喜歡我。老太太又說了，她也很喜歡這丫頭，是個實在孩子。以前覺得人家比我小太多，又在讀書，所以也沒往那方面想。現在既然知道小姑娘喜歡我，也畢業了，老太太就非要成全這事兒。昨晚給我打電話，非常興奮地把這個大喜訊告訴了我。」

「原來如彼！你老媽看上了，那這靠譜啊！」

「靠譜？靠什麼譜，是我找老婆！我可真是一直把她當小妹兒的，很小的那種。我比她大八歲多呢，看著她長大的。所以，這事我必須得慎重啊，一旦答應，那就不是談戀愛的那種，是必須結婚的那種啊。」

「那不廢話嘛，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搞對象，都是耍流氓！」我一臉正氣。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那麼彆扭啊？」木子鄙視了我一下。

「不要瞎對號入座！現在說你的事兒呢！」我突然發現我給自己繞進去了。

「我發現找你研究這事兒是個錯誤！」

「錯什麼誤啊？我的意見很明確：鑒於你三十好幾，五毒俱全，你的病就是沒有感覺。這句是你的偶像崔健名言哈！所以，你還真應該在有所顧忌的情況下，找個和你年齡差距大的，用人家那不諳世事的心，去教化，去綜合你那見過世面的花花腸子。我很看好，就這丫頭了。」

木子若有所思地自己喝著，也不招呼我。

生命中最驚奇的是，兩個相隔遙迢千里，互不相識的男女，從最初各自的起點，漫不經心地出發。忽然就在某天某地，某個轉角處自然相遇。又因為極其簡單的緣由，可能是句平常的問候，可能是個溫煦的眼神，卻猛然間眼前一亮，繼而小心翼翼地彼此貼近，最終相擁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感動死你！

其實，現實中的愛情哪有這麼離奇的。這些都不過是韓日版的愛情劇通常的表現手法。塵世間的愛情大多是朴白，潦草的。情感的路上總是塵土飛揚，坎坷顛簸，沒那麼多的浪漫和韻致。所以，那些楊柳依依，時斷時續的河堤，那些長亭復短亭的離別畫面，那些永無可能在現實中綻放的離奇的愛情花朵，只能開放在精神世界的空中花園中，去慰籍世俗中那些泄了氣但仍對愛情心存美好遐想的善男信女們。

木子曾經就是這群善男信女中的一個，滿世界溜達一圈，卻發現生命中並沒有所謂的神奇。而那個從小就認識，從來都未曾想起，最終成為永遠也不能忘記的，可能才是生命中真正的神奇吧！

當然，這些都是我現在的感想，當時，我對木子說的，我認為比較牛逼的是這句：

「所以，我說木子，就你那顆浪漫的小心靈，需要的是一顆現實的心去寬容。兩顆浪漫的心碰到一起，開始是花火，後來就是火災。」

木子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悠悠道：「那等你和PAULIN的火災來了，你怎麼撲救啊？」

我端起杯子，跟木子碰了一下：「幹了」。。。

看別人清清楚楚，說起來頭頭是道，面對自己就瞎了，啞了。這樣的人太多了。就如同期貨市場，股票市場里的那些評論專家一樣，行情判斷得都不錯，可真要自己操作起來，多半不如人意。其實，這也很正常。這就是那個古老的知行合一的問題。你懂得一個道理，與依據這個道理去執行是兩回事。有些人感知能力強，有些人執行能力強，各自從事自己擅長的工作而已。知行合一，看似簡單的一句話，非聖人不能為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還是少給自己些自責，多給自己些寬容吧。

所以，木子一直也安安穩穩地做著他自己擅長的經紀公司的老總，直到有一天，他也想突破自己所長，去挑戰自己的所短。沒辦法，我們都是俗人，我們必須犯錯誤。

鮑總在這方面是接近於聖人的那個知行合一之「道」的。他對市場的感知力，以及感知后的執行力是相匹配的，是合一的。因為那是一個更多地用心靈而不是頭腦思考的人。

在這個市場中，人性的弱點是這樣的：他們可以忍受巨大的浮虧的煎熬，希望行情會逆轉；他們不能抵制蠅頭小利的誘惑，擔心行情會逆轉。通常情況下，即使以擲骰子的方式進行交易，不是買，就是賣，你輸贏的概率幾乎是一樣的。比如，在十次交易中，你輸贏各五次，那麼你總體一定是輸的。因為你會發現，你每次輸的總比每次贏的多。所以，對於在這個市場里冒險的人，都必須要了解那個著名的法則：鱷魚法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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