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墮落的那些年（十二）

天使的笑容比窗外的燈火還燦爛。

這個城市太會偽裝，但天使不會。

PAULIN把坐姿也由抱膝改成了盤腿，一副要聽故事的架勢。

彥博在一邊樂了。「你要聽他老婆的故事啊？我給你講！」

「好呀，好呀！」PAULIN的眼裡泛著光。

「別講砸了。」我叮囑著彥博。

「我先簡單概括一下，讓你有個總體印象。」可能彥博覺得剛才自己對上海母女關係的分析，發揮得不錯，還有點兒意猶未盡的意思，何況彥博歷來對自己看人的水平都非常自信。除了他慧眼識高朗之外，他對我的評價也相當中肯：胸無大志，小富即安。雖然我聽著不太舒服，但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

「平安，就他老婆啊，是這樣一個女人：

既能掙錢，又理家務。

上得屋頂，又下得車庫。

前院摘花，後院種樹。

夏天割草，冬天還伐木。」

顯然，彥博對自己的表達相當地滿意，越說還越來勁了。

「我去年去加拿大，去DAVID他們家，一次看見他老婆在前院推個大剪草機在剪草，還有一次看見他老婆在車庫裡釘工具架子。我就問：你老公呢？她說：死啦！後來，你猜怎麼著，這哥們兒在屋裡和兒子打遊戲呢！」

「你挺差勁啊，DAVID！」PAULIN壞笑地看著我。

「往下聽，彥博還沒講完呢！」我示意彥博繼續。

「完了，就這麼多，講完了！」

「唉？彥博，你這哪兒是介紹我老婆啊，你分明是敗壞我名聲嘛。」彥博這小子今晚是沒安什麼好心。

「那你自己接著說呀。」PAULIN還是很善解人意的。

「其實啊，我不是懶，是我幹活我老婆都看不上，嫌我慢，她看著著急，所以總讓我靠邊，久而久之，我也就什麼都不管了。彥博呢，他只看現象，不看本質；只說結果，不說原因。」我的解釋合情合理，我很滿意。

「完啦？」

「完了！」

「你這也不是介紹嫂夫人啊，你分明在給自己找借口嘛，切～」

「嫂夫人漂亮嗎？」PAULIN的眼睛很明亮，窗外跳動的霓虹正在她的眼裡流動。

「嗯～，和你一樣漂亮」我必須實話實說。

「哦～」PAULIN的目光一下子暗淡了，撅著嘴，頭轉向了窗外。

「當然，是她年輕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補充了一句。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補充了這麼一句。是討好？還是暗示？～～～～其實就是卑鄙。

我知道，這一刻，沉睡的魔鬼，在我心中蘇醒了。。。

我還是有我自己的工作要做的。需要給芝加哥的SUSAN打個電話。

瑞富集團是全球最大的非銀行類的期貨經紀公司。擁有全球所有主要交易所的結算會員席位。據說，這個集團公司的老闆是個退役軍人，而且目前公司正在準備上市。如果上市成功，瑞富將成為美國第一個這個行業里的上市公司。然而，誰也不曾料到，這麼一個老牌兒的行業內領袖，在不遠的未來，一經暴露在公共的視野下，便迅速地走向了覆滅。。。

我們作為瑞富集團的IB（INTRODUCING BROKER），最近的交易出現了些技術問題。主要是瑞富公司在芝加哥的接單盤房過去沒有做過美國以外的市場。美國人比較老子天下第一那勁兒，他們以為在全球的期貨中心芝加哥，還有什麼是他們搞不定的？可當我們把倫敦金屬交易所的買賣指令發給他們后，面對倫敦那邊比較複雜的交易規則，他們傻眼了。於是，他們在倫敦的同事飛到芝加哥，對芝加哥的盤房工作人員進行了一周的培訓。

SUSAN是瑞富集團里唯一的中國人。從餐館的侍者到瑞富集團的VP，她的美國夢完全可以寫本書。這位當年的上海女知青憑藉自己的人格魅力，在這個曾經不讓女人介入的行業里，以一張亞洲的面孔，贏得了同行的尊重。我很崇拜她。關於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我並沒有聯繫到SUSAN，其實，我也不過就是想確認一下，SUSAN跟我說過，這個周末，那邊的技術問題應該已經解決了。

對於我來說，這個周末應該是輕鬆愉快的。一切似乎都進展得很順利：高朗那邊穩定的客戶需求，李劍這個劍客對外盤的興趣，再加上盛京國際的馬上加入；我非常滿意我目前的這個小圈子，他們一個個都是那麼的優秀，彥博，高朗，木子，李劍，倪婷，當然還有PAULIN。。。

然而，我過於樂觀，過於得意了。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事業的順風順水只是因為我還沒看到暗藏的潛流，友情的溫馨溫暖只是因為它還沒有和冰冷的生意碰撞。當然，還有那個誰也不能預料的，在未來某個懸崖邊一直守候的那個斯芬克斯，到時，我將接受它的拷問。（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