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禮,我們現代人的反映應該是禮貌,禮節和封建禮教。對於封建禮教呢,恐怕我們知之甚少,一般會馬上在腦海里跳出一個詞:吃人的封建禮教。聯想再豐富些呢,就會出現這樣的畫面:年輕的寡婦,在寂靜的深夜,被情慾煎熬,拿著一把銅錢散在地上,一枚一枚地撿回來,然後,再散落,再撿回。。。銅錢磨薄了,青春枯槁了。。。
這就是一百多年來,我們對先人們那偉大的政治智慧的一種詮釋。我相信了傳說中所說對人們的「洗腦」應該就是這樣的。
讓我們稍微捋順一下禮的演化過程,然後,再看看禮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吃人」的?
禮,並不是始於周公。在周公制禮之前,已經有了夏禮和商禮。但到了周公,這位易學大師,把禮和《周易》的位置觀念相結合。於是,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的政治制度—禮法,產生了。至此,禮不再是一種簡單的禮貌,禮節,而是一種十分深刻的思想,一種超越時空的治國理念。
這是一個天才的設計。這套禮法更近似於今天我們所說的全民守則。這些涵蓋了吃飯,穿衣,出行,奏樂等等日常生活方面的規章制度,乍看起來,都不難遵守。但你一旦遵守了這些規則,就相當於接受了一種心理暗示,就是各個階層的人們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大家都老老實實地在自己的位置(或者說小籠子)里呆著,不要鬧事,國家即可安定了。對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或者說,對國家統治最危險的人,為他們設計的禮儀也最繁瑣。而平民百姓的政治地位不高,禮儀也就簡單,所謂「禮不下庶人」。我們可以試想一下,在那個等級森嚴,尊卑分明的年代,禮法這種政治制度無疑像一縷和煦的春風,以最平和的方式把冰冷的等級制度吹暖,使得即使在最底層的人們,也能找到屬於他的文明和尊嚴。如果我們去對比一下同時期的亞述人,以色列人,甚至幾百年後的雅典城邦,就會發現周公制禮是一項多麼偉大和天才的政治創舉!
到了孔子的年代,已經開始禮壞樂崩了。於是,孔子高呼「克己復禮」。孔子曾謙虛地說:我只是追隨周公。其實,我們後人尊孔子而不是周公為聖人是有道理的。是孔子將周禮由周公的政治制度轉化為了儒家的個人修養。而這種對人們心靈的陶冶,與釋迦牟尼,與基督耶穌對人們的化育沒什麼分別。所以,我們稱孔子為聖人。
至此,不再是「禮不下庶人」。
至此,禮成為每個中國人的品格修養。
至此,中國人在今後的千年中,成為世界上真正的文明人!
到了宋明,那幾個老先生在「存天理,去人慾」的指導思想下,才把禮漸漸地演化成了文章開頭時描述的「吃人」的禮教。可他們錯了嗎?我們不在這裡探討。
我們想探討的是禮對我們今天會有什麼啟發?
1. 針對禮治和法治的思考:
禮是中國人獨有的政治思想。禮應用在國家治理中,我們稱之為禮治。從周公開始的禮治,到秦一統天下的法制,再到漢武帝之後的禮治,法治並用,這似乎是歷史發展的規律和必然。
我們今天生活在現代的法制社會裡,然而,我們需要知道,我們今天的法治是以低效和浪費為代價的。伴隨法制的愈加健全,應運而生的是龐大的官僚機構,所以法治社會的稅收就一直高居不下,以供養這一龐大的官僚階層。而禮治為主的社會則相反。雖然我們從小就聽到封建社會的「苛政猛於虎」。但事實上,自從井田制以來,中國古代的賦稅(主要是指農民賦稅)大多數時間裡都是在九分之一左右,在輕徭賦時期更低至十五分之一,甚至三十分之一。對比一下我們今天動則30%,40%的個人,企業的各種雜稅。再看看我們今天宏偉的縣政府大樓,對比過去的一個縣官幾個捕頭的縣衙門。這裡,不是簡單地用時代進步了,社會複雜了就可以一語而蓋之的。有些東西,今天的我們是可以思考和借鑒的。
2. 關於禮教所維護的等級制度:
人類的等級觀念從來就沒有消失過,將來也不會消失。只不過在形式上變得更模糊了而已。過去的主人與僕人,貴族與平民換成了今天頭等艙和站票,LV和編織袋而已。在上帝面前每個靈魂是平等的(儘管我對此持懷疑態度),但在人間,人與人就不可能平等,不然,人們還夢想上天堂幹嗎?所以,與其無視殘忍的現實去做些掩耳盜鈴的說教,不如正式現實,找出更好的解決方案。禮,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濟世良方。以禮的方式塑造各個階層的美好形象,讓大家以自身為美,讓大家認同自己!禮之於人,猶如美酒之有美器!裝在各種精美的酒瓶中的美酒才得以長久保存並始終被人欣賞!
比如,藍領工人可以是非常健康的,陽光的,溫厚有禮的,有專業技能的形象,為什麼非要把青春都放在小小的象牙塔裡面呢?
比如,普通農民可以是有點傳統但擺脫愚昧的,淳樸有禮的,健康的體魄,健康的生活,在遼闊的原野上,在金黃的麥田中播撒自己的青春!
再比如,政府官員可以是衣著隆重而端莊,言語威信而謙和,行動遲緩但有效;自視高貴清廉,自然潔身自好,等等。。。
可能你會說:很傻,很天真!
可能你會說:那些不是禮能規定得出來的,倉廩實自然知禮節!
可能你會說: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在做白日夢。。。。
可是我會說:當年孔子,孟子周遊列國的時候,諸侯們也笑他們很傻,很天真;
可是我會說:如今倉廩實了,我們並沒有知禮節;
可是我會說:確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只爭朝夕,如何?(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