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亮西方亮？（文章有點兒長）

前幾天發了一篇《駱家輝，你還真厲害》的帖子，引起了和幾個網友的爭論，爭論的焦點主要是：現在的中國是應該重新找回並堅決捍衛中國傳統價值觀，還是引進當今流行的西方價值體系。通過和網友的討論，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當然，我們不能彼此認同。今天，我想通過推出一個大人物為我壯陣，來對比一下東西方傳統價值觀的幾個不同，進而闡述為什麼我們要堅守我們自己的傳統價值觀。希望能繼續和網友們討論。但是，如果你堅決反對我，請你誓死捍衛我說話的權利（西方的），希望我們和而不同（中國的）。好，準備開始。

看過《建黨偉業》的朋友一定會留意裡面有一個留辮子的小老頭兒, 雖然導演已經以最大程度的尊重，安排他體面的台詞，設計他威嚴的形象，不過，他在劇中也只能是個連一群年輕人都不服的小配角。可一百年前，這個小老頭可是當時「最尊貴的中國人」（聖雄甘地語）。他生於南洋，求學西洋，娶妻東洋，就職北洋。近一百多年來，學貫中西的第一人。時至今日，中國恐怕也沒有一位學者對西方文化的理解程度會超過他。你猜對了，這個小老頭叫辜鴻銘。正是這樣一位拿了13個西方的博士學位，精通9種語言，能夠整篇背誦一萬多行的詩劇《浮士德》的西學大師卻是東方文化的堅決捍衛者。在他給他的北大學生上英國文學時說：「我們為什麼要學英文詩呢？那是因為要你們學好英文後，把我們中國人做人的道理，溫柔敦厚的詩教，去曉喻那些蠻夷之邦。」這是怎樣的一個老憤青啊？當他頂著辮子第一次走進北大課堂，同學們一片哄堂大笑，辜鴻銘卻平靜地說：「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這又是怎樣的一個老古董啊？

一百年前，那個大學者沒能說服並阻止那些朝氣蓬勃的有志青年們去砸爛他們認為禁錮中國思想幾千年的孔家店。一百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孔家店裡都賣什麼東西，可能大多數國人都不知道了。一百年來，我們丟棄了儒釋道，我們也嘗試了各種西式療法，結果呢？不盡人意！歷史的風煙似乎仍然不能驅散這個民族心頭的疑惑。一百年前的問題，今天還是要拿出來討論。不過，這也很正常，一百年對於歷史長河來說，不過是白駒過隙，不過是彈指瞬間！

這麼大的話題應該從哪開始呢？

中國的「孝」和西方的「愛」。

對下一代的愛，全世界都是一樣的。別說是人，動物也都做得到，如母雞護小雞。向上的愛就不同了：在中國這種愛體現為對父母的「孝」，在西方這種愛則奉獻給了上帝（這裡沒有否認西方人對父母的愛，只是西方沒有把它提升到文化和價值觀的建設上）。中國在過去的兩千年的家天下時期，孝為立國之本。如今呢，孝仍然應該是治國的根基。為什麼，因為它最大限度地保證了人的敬畏之心。中國歷史是個沒有宗教的歷史，西方的歷史卻是部地地道道的宗教史。西方人靠對神的敬畏保證了人的最基本的道德和價值取向的底線。所以說東西方以兩種不同的方式都成功地讓人們有敬畏感，而這種敬畏感是奠定一個家乃至一個社會穩定的基石。

也正是由於這個基礎的不同，導致了東西方思維和行為方式的差異：由於孝，中國人就非常重視歷史，重視祖訓。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是立體型的，說句通俗點就是瞻前顧後型的。向前看時往往還要顧后，有時往往變得墨守成規。不光對先人的規矩尊崇有加，同時對大自然和天有一種敬畏之情，因為他們相信先人，大自然和上天是統一的。所以，他們注重和大自然的和諧統一，講究天人合一。西方人不同，他們只向上帝負責，而且是單線的。這就決定了其思維方式是線型的，或者說是勇往直前型的。他們強調征服自然，改造自然，以求得人類自身的生存和發展。而這個特點同時也導致了行為的激進和短視。如科技的發展，領土的擴張，資源的掠奪。。。對後果是不太考慮的，如核危機，生態危機等等。

由於孝，中國人對祖先的敬畏反映在對歷史的重視。我們有兩千多年的信史，而西方只有幾百年的信史；中國在兩千多年前就有了史官，以官方的形式嚴肅地記載歷史。而西方沒有史官。我們幾乎看不到關於古希臘的任何官方記載。所以當我們放眼中國兩千多年的歷史資料，儘管裡面也會有成王敗寇的東西，但史實基本可信；而我們現在看到的關於古希臘文明的記載，多是16世紀后的追記，裡面難免有大量杜撰。所以，亞里斯多德固然偉大，但他那幾乎無所不包的上百萬字的著作，你也不必都信。後人的托著也是很有可能的。

隨著近代西方科技的崛起，孝作為立國之本，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禁錮了這個民族的思想。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事物。我們的祖先給我們樹立了區別於其他任何民族的政治倫理大旗，它是那麼的富有人性，即使政治再黑暗，戰爭再殘酷，那個只屬於人類的情感始終給我們的心靈以溫暖。它不像上帝那麼虛無縹緲，它跟每個人血脈相連。它是真正的人性！

中國的「禮」和古希臘的「民主」

如果說「孝」和「愛」是東西方國家治理的基石的話，那麼，「禮」和「民主」就是東西方國家的治理手段。

用禮制來建設國家，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都是獨有的政治發明。周禮制度的制定者周公的政治智慧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個天才的設計是出於對階級社會的清醒認識。咋看起來，周禮是關於衣食住行等日常生活各個方面無所不包的規章制度。類似今天的全民守則，執行起來並不困難。但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其禮儀規範越為繁瑣；而平民百姓的禮儀則很簡單，所謂「禮不下庶人」。這樣，既可以給平民百姓以最大的自由，又可以最大限度地約束官員階層。同時培養了整個國民對本民族的認同感，自豪感和優越感（如「你們這些蠻夷」）。八百年的周禮社會，形成了後來整個中華民族的性格。如今，但凡你感覺到你和西方人之間存在巨大差異的時候，你都可以找一找，自己有多少是受了禮教的影響。

在古希臘，有個和中國的周公對應的人物叫梭倫（儘管梭倫比周公小几百歲）。他以個人的獨裁的方式制定並強制執行了雅典的「民主」。梭倫將雅典人民（奴隸除外，儘管他們站人口的大多數）依照財富劃分為四個階級。在這四個階級中，每級推選100人，組成了四百人議會。同時制定頒布了《梭倫法典》。從那一天起，整個人類的歷史，就走上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軌道。直到今天，整個西方的政治制度和法律體系，處處可以找到梭倫的影子。梭倫的整個人生，也同周公一樣，在他的民族歷史上展現為完美（這種完美，東西方可能都僅此一人！）

之所以講「禮」和「民主」的來歷，是因為他們都是那麼根深蒂固地植於東西方人各自的精神里。「禮」以其強大的生命力從一開始便統治著中國人的心靈直至近代，而「民主」作為西方人的精神理念，更多的時候只是他們的理想，在歷史的長河中，西方人並沒有沐浴到它的溫暖直到近代。我們不能根據短短的一兩百年，去判斷一種偉大的精神已經過時，雖然我們不會去贊成禮制所維護的森嚴的等級制度，但我們應該正視階級的存在，從古人的智慧中發掘適合我們今天的有價值的政治營養。而不是把西方的東西搬過來套用就萬事大吉了。中國人的政治制度不能也不應該是西方的民主制度！而應該是建立在承襲我們古老的政治智慧基礎之上的。需要某個真正的歷史機遇和某一個智者去發現和締造！

中國的「義」和西方的「利」

無論是墨子的「俠義」還是後來孟子的「仁義」「大義」，幾千年來一直是我們這個民族價值體系的核心。無論是對我們個人修養的「捨生取義」，還是國家層面上的王道治理，正義之師，無處不是高舉義的大旗。而西方歷來是重利輕義的。所謂商人重利輕義，現代西方認祖古希臘文化，而古希臘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商人的城邦。所以重利是西方的基本屬性。後來的那個著名的外交座右銘「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就是這個屬性的完美定義。

可如今，西方處處舉起「義」的大旗置我們這個民族於不義，真是讓我們這些不肖子孫情何以堪？跟著他們「義」的大旗走嗎？那我們永遠都將處於「不義」的地位！

當代中國民族精神的不倫不類，根源在於100多年來，我們對西方價值觀的盲目推崇，對本民族傳統價值觀的徹底否定造成的。因為西方價值觀的巨大排他性，必然導致不徹底打倒孔家店，就不能開始新文化。這也充分反映了西方文明的暴虐。而我們呢，學來學去，只撈得個畫虎不成反類犬。

最後套用辜鴻銘老先生的一句話：刀槍利劍的強大是有形的，內心的強大是無形的。希望和我的同胞們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