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送學生過河后,她背著竹筐到山上去收花生。以前紫順在家時,姐弟倆會一起上山來拔花生苗,現在這些活都她一人包了。日頭慢慢爬高了,竹筐滿了,她揩了揩額上的汗,慢慢下了山來。
回到家門口,抬頭看看天,好晴,她嘴角微微一笑,把花生倒到了門邊的石板上。
晾完了花生,她回到了屋裡。想著自己本來還要做什麼。 「紫順,紫順上學去了了。」她自言自語,「對了,我得給他補那條褲子。」
她找出來那條黑褲子,膝蓋上破了一個洞。弟弟很乖,用東西很盛但是畢竟是男孩子,喜歡攀石爬樹,紫屏常要替他補補這個那個。
她拿出來針線包,在桌子邊上坐了下來。穿上線,突然住了手,那卜村長的話在她耳邊又響了起來。她覺得這個事有些蹊蹺,也有些無聊。她不願意多想。反正婚姻是自己的事,只要自己不答應,誰也拿自己沒辦法。
她開始補起來。補著,補著,她想起了哥哥紫建。她最近常念起他。哥哥好幾個月沒回來了。前陣他來信,說是忙,一時回不來。弟弟好想大哥,她也是。父母早逝,她從小是跟著紫建長大的。哥哥一定要出去闖蕩,她也沒辦法,只好挑起這後方家裡的重擔。這麼些日子,就這麼挺過來了,只是有時候,也覺得心裡虛鍀慌。好在村裡有大青伯這家遠門親戚,常常會互相照看。
正補著衣褲,就聽外頭有人敲門。「紫屏在嗎?」
她聽出來是大青伯的聲音,真是想到誰誰就到。紫屏趕緊放下針線去開門。
大青伯和兒子永溪站在門外。大青伯說他們還有幾位鄉親臨時得過一趟河。紫屏說了聲「好」,戴上斗笠就出了門。
永溪對紫屏還一個心思,有機會就接近這位遠門堂妹。這會兒在竹排上,他就站在紫屏的身後。
「你要累了我來吧。」他對紫屏說。
「不累。」紫屏對他笑了笑。
那笑,至灌永溪的心裡。
「紫建沒再來信?今年真不回來過年了?」大青伯問。
紫屏臉色頓然暗淡,點了點頭。
「我捉摸著這紫建也沒個准,一過完年就回來也說不定。」大青伯說。
「要能那樣就好了!」紫屏說著,望著遠處的河面。
「帶著水桶幹什麼呀?」永溪看見紫屏竹筏上拴著水桶,就問。
「回來的時候順便挑擔水澆澆園子。」
「回頭我幫你澆就行了。」永溪說。
「你們也忙,我沒幫上什麼,哪能倒過來麻煩你們。」紫屏說。
大青伯看著眼前兩個年輕人,對紫屏說:「永溪他有力氣,你不要跟他客氣。」
竹排靠了岸,青伯幾位匆匆趕往集市去了。紫屏想了想,把竹排栓好,也上了岸。
她悄悄來到了小學邊上。遠遠的,她就聽到了教室裡面讀書的聲音。她緩步走到教室旁,就在邊上的樹樁上默默坐了下來。
教室門開了,坤雲走了出來。
「紫屏!」他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要找紫順?」
紫屏搖了搖頭,沒說話。
「是不是有什麼事?」坤雲走了過去。他知道她非常忙,平時是不會沒事坐著的。
「沒有,沒有什麼事。」她回答。
雖然她這麼說,坤雲卻感覺到了藏在她雙頰底下的一點愁。
「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我。」他說。
「我知道,」她說,「我只是送青伯他們過趟河。我這就先回去了。」
「那你,小心點。」坤雲正忙,也就沒有留她。
「嗯。」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坤雲還在那裡站著。她看了他片刻,問道:「紫順好嗎?」
「他挺好,學得很有幹勁。」坤雲回答。他遲疑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 「今晚吃完飯,我們到河邊走走,好嗎?」
她點了點頭。
「那好,今晚天黑前我去找你。」沒想到姑娘家這麼爽快就答應,坤雲心頭歡喜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