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 一天就夠 16-17 蠢蠢欲動

長篇小說 《一天就夠》 卷一  如歌行板
十六  蠢蠢欲動

新的一周又開始了。周一早晨的課才剛開始，子英正在講解漢字的結構，說到撇和捺，突然「嘩啦」一響，桐生的桌子掉了半拉，書和本子、鉛筆等撒滿了地。
隔壁座位上一個男孩子叫寶生的笑了起來。誰知他剛一笑，只聽「撲通」一聲，他的椅子坐到了地上。
這下班上的孩子們全樂了。
「別笑，都別笑。」石子英制止住了孩子們。他走到寶生跟前，把他扶了起來，幫他揀起文具；又走過去幫桐生收拾書本和筆。
他把自己的椅子，外加一套備用的桌椅給了兩個孩子。「對不起，石老師對不起你們。今天下課，石老師罰自己加班。」

放學了，孩子們都過河去了。坤雲正準備招呼子英回去，就聽那頭課室里傳過來「叮叮噹噹」的聲音。走過去一看，只見子英半蹲半跪著，正釘著課椅。
「怎麼回事？」坤雲過去問。
子英繼續釘著，沒回答。
坤雲沒再問什麼，自己去拿來了工具，也蹲下來幫著釘了起來。

子英釘著釘著，悄悄瞟了坤雲一眼，坤雲很專心地在修理著桐生的課桌。子英近來雖然總責備自己不夠朋友，還是對身邊這麼親近的人突然有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是他擋著自己放開懷去愛紫屏？是紫屏因為有了他而看不到自己？還有，他，他究竟心裡喜不喜歡那位撐船的姑娘？

「想說什麼？」坤雲問，似乎覺到了他胸臆中的那份躁動。
「哦，」子英像從夢中醒來一般。「忘了。」
坤雲知道他在撒謊，他心裡有事。
「肚子感覺怎麼樣？」坤雲又問。
「早好了，好得沒感覺了。」子英說。他想問：你覺得紫怎麼樣？終於沒敢問出口。
太陽下山了，兩個人回到了家裡，走到屋后的菜園一看，濕的。
「紫屏來幫我們澆過了。」坤雲說。

轉眼又是周末，周六的早晨，下著蒙蒙雨，天色灰暗，坤雲和子英都起晚了。子英起來，看著水缸里沒水，挑起水桶往外去。一開門，見紫屏就坐在門外的石階上。
「紫屏！怎麼不敲門？」
紫屏轉過身來，臉綻開了笑，手裡拎著個竹籃。
「起來啦？」
「嗯，正想去挑擔水來呢。」
「劉老師起了嗎？」
「還，還沒起。」子英突然有些口吃起來。

紫屏把竹籃重新放回了地上。子英一看，就勢也坐了下來。
「這裡怎麼總下雨。」他看了看天，說。
「我們都習慣了。我哥每次回來，都會嫌這裡太潮濕。」
「你哥去了那麼遠，總留你們兩姐弟在家怎麼行。」
「習慣了，就行了。我能照顧好弟弟。就是忙一點。本來種稻子的，今年擺渡忙，沒種成。」
「說來這擺渡根本就不是女孩子乾的。」子英靈機一動，突然有了主意。他挽了挽袖子，說：「紫屏，我今天跟你去劃劃看，到時候也能頂頂事。」


十七  三碗雞湯


正說著，門開了，坤雲探出了頭來。
「紫屏來了？」坤雲問。
紫屏一個轉身，拎著籃子站了起來。「沒把你吵醒吧？」
坤雲搖了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早該起來了。」
「不著急，今天是星期六，多休息一會兒是應該的，平時那麼累。」紫屏說。
「進來坐吧。」坤雲一側身，把門全打開。

紫屏拎起籃子，和子英一前一後進了屋。她從籃子里端出來一個沙鍋，輕輕放在那粗粗的、帶著縫的桌子上。
「這是，什麼呀，紫屏？」坤雲感覺到這鍋里是好東西。

紫屏掀開砂鍋鍋蓋，「劉老師，嘗嘗！」
坤雲聞了聞：「哇，好香！」那香味直往胸口裡鑽。
「是自家養的土雞。」
「紫屏你可真夠辛苦的。」坤雲看著她。他第一次在安靜的環境下從容地端詳她的臉龐。石子英誇了好幾次，說她很漂亮，一點不虛。他喜歡她臉上的每一處，特別是她的那對時而神秘、時而明媚、時而像是在說話的眼睛。她臉色紅里透著黝黑，那是水上日頭曬的緣故；儘管如此，她的皮膚還是露著細細的、幾乎看不出的柔和紋路。上天要恩賜一個人麗質，怎麼都擋不住，他想。想著，他問出了一句話：「你的斗笠呢？」
「哦，還在家裡呢。」紫屏回答。
「回頭要帶上。」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顯得特別羅嗦，特別傻。他從來沒有說過多餘的話。
「為什麼？」紫屏果然問道，脈脈眼神注視著他。
「太陽曬啊。」他說，開始有點煩躁起來。
「今天沒太陽。」她說，臉上露出了微微的、善善的笑。「吃吧，趁熱。」她把事先預備好的筷子遞給他。她的笑，安撫了他。
他看著她，有些遲鈍地接過筷子，剛要動那雞，又放下了筷子。「子英，怎麼杵在那裡？一起嘗嘗紫屏的手藝。」

子英是一直「杵」在那裡。剛才坤雲和紫屏的那幕，他都一一看在了眼裡。「大哥，我還是先挑擔水回來吧。」
「我去幫你挑，你先吃。」紫屏走了過來。
「不不，那怎麼行！你坐。我去去就來。」

不一會兒，子英挑著沉沉的一桶水回來了。去的時候有些無奈，有些沮喪，回來的時候卻腳步迅猛。他氣喘吁吁的一推開門，紫屏就站起來迎了過去。子英和坤雲都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提起了一桶水，嘩啦啦倒進了水缸里。
「紫屏，我來，我是男的！」子英急了，連忙去提另一桶。一個不小心，桶的位置沒放好，水撒了半地。
「我來擦，你快去吃。」紫屏說著，三兩步到了門外。她知道門外的牆上有塊乾的擦布。她取了下來，走到水缸邊上，蹲了下來把水一一擦乾。

子英又杵在了那裡。

紫屏回過頭來，沖子英一笑：「石老師，湯涼了！」
「子英過來吧，一直等著你呢。」坤雲也在一邊說道。
子英在桌邊坐了下來，才發現桌上已經擺著三碗雞肉湯。他看得出來，兩碗是紫屏舀的，一碗是坤雲舀的，因為碗不一樣。

不一會兒，三個人都坐了下來。
＂真香啊！＂撲鼻的香味衝散了子英的煩惱，他邊吃邊誇獎。
坤雲看見紫屏只坐著看他們吃，自己卻不動口，就說：「紫屏，你怎麼不吃？」
＂不啦。這碗你們也留著。我自己養雞，什麼時候都可以吃。＂紫屏說。
坤雲知道她是客氣。她的雞，是養來賺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