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虎皮蒙面的漢子顯然是聞聲想後撤。胡沖哪裡肯罷休,追了幾馬蹄子,奮臂一揮,那套繩不偏不倚套在了蒙面漢子的身上。他就勢一拉,漢子應聲倒地。
胡沖一揮手,平山幫的弟兄一涌而上。對方一群人見勢,紛紛奪路自逃,剩下蒙面漢子一人斜倒在地。
胡衝下得馬來,虎虎生風地走到那男子身邊,俯身一揚手,扯開了漢子的面具,露出了一張臉帶傷疤血跡的四方臉。胡沖再三打量,還是不認識眼前人。胡沖哼了一聲,「你,自報姓名來!」
漢子俯首,「在下周田,冒犯了大人,請大人饒命!」
「說,你為什麼要搶劫?」
周田帶著沙啞的哭腔訴說道:「大人,連年戰亂不停,周家村年青的都被征去服兵役,周田兩兄弟也被擄去當戰灰,荒了田地。家裡上有老母,下有妻兒,我沒有活路哇!又怕給兵家認出,只好以虎皮遮面……」
周田說的又豈不是實話,胡沖聽著沒了脾氣。「走吧!你和你那幫弟兄,還是一窩回到田裡去實在,不要再干搶劫的亡命缺德事了!」
周田眼裡露著憂傷,還是連聲應:「是,感謝大人不殺之恩!」說完站起來,朝他的馬走過去。
車上的左江看到了這一幕,喊了聲「慢!」便叫車夫策馬跟上。到了周田跟前,左江掏出一些銅錢,遞給周田。「拿去買點東西,和你老母妻兒吃頓飽飯!」
驚訝不已的周田撲通一聲雙膝著地,連連磕頭:「感謝恩人,感謝恩人!」
周田走了,左江轉身朝胡沖作揖拜謝。「今天要不是胡大俠在,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胡沖回禮道:「左公客氣了。在下和貴府少虎是血盟兄弟。自己人,不言謝!」
左納坐在馬車裡,心裡多少受了剛才的驚嚇。
突然,他想起了二哥左民。
左納自言自語:「二哥現在在哪裡呢?」聽爹說他和祖逖將軍的人馬南下,好好的,他為什麼不和左家自己的人馬南下呢?要是他在這裡,該多好啊!
左家車隊離開多福客棧時,祖逖率領的南遷隊伍也上了征程。比起左家隊伍來,祖逖的南遷行程更加艱巨。這時候晉懷帝已經被劉聰的人馬擄走。還在他們離城前,洛陽的東陽門和城內一些建築就已經被燒毀。洛陽在遭遇燒殺搶掠后,一派狼藉。祖逖甚至找不到幾輛像樣的馬車,大隊人馬只能步行。南遷的西晉臣民丟君喪家,黯然出了洛陽城。心情憂傷,可步伐還得加緊。因為他們走的是北線,石勒的追軍時刻會到。
懷帝的被擄,顯然讓祖逖的心情更加沉重。左民看出來了,就安慰他:「祖大人,雖然我們現在被迫離開了,但是只要我們有決心,就有返鄉的那一天。」
祖逖看了看左民,問:「你今年十七?」
左民點頭:「是的,大人。」
祖逖嘆道:「當年霍去病首戰漠南時,就是十七歲。二十一歲便封狼居胥。看來『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話不虛。此英靈常在,華夏不滅。」
正說著,後面有人喊腿痛。祖逖下車一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嫗。祖逖立刻讓人扶她上自己的馬車。左民一看,隨即也下了車,和祖逖一同步行。
走了兩個時辰路,隊伍里有人過來向祖逖行禮,說:「祖大人,此去路途遙遠,請大人還是上車,您是行主啊!」眾人齊聲說:「行主請上車,為我們多保重!」
祖逖向眾人揮揮手,說:「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再說,現在我身邊有這位年輕人相助,各位不必為我擔心!」
人群暫時平靜下來了,馬蹄和車輪的轉動聲,被人群的腳步聲掩蓋了下去。他們途經之處,常有胡兵出沒。祖逖和左民等幾位,一方面催著隊伍趕路,一方面四處張望,保持警覺。
突然,路邊響起狗的嚎叫聲。祖逖和左民順聲看去,眼前出現了慘不忍睹的情景:兩隻野狗正在為爭食一個人的屍體而廝殺。
年輕的左民驚心而掩面;耳邊卻響起祖逖沙啞的聲音:「我祖逖一定要殺回洛陽,安撫百姓!」
左民不禁轉過臉來看著將軍。他看到將軍的鬍鬚在顫抖,眼睛里有火,也有水……「幾年前我到過這裡,」祖逖說,「也是六月,當時還有不少農民在田裡忙收成。現在你看……我們不打回老家,對得起百姓嗎?」
左民的目光隨著祖逖的手望去,哪裡還有什麼莊稼啊,眼前是一片焦黃!
是啊,打回老家,這也是父親心裡的夢想。左民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憂慮不安襲上心頭。他知道左家繞的是遠路,不知爹他們現在到了哪裡了?情況怎樣……
上集:長篇小說《又見洛陽》12 多福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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