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在艾米家住了兩個晚上,那期間,先生竟然一次電話也沒給我打!第三個晚上,我有些魂不守舍,喉嚨堵堵的想哭。終於忍不住,我和艾米講了先生和連琪的事,沒說幾句眼淚就掉了下來。
待我把眼淚擦乾了,艾米就和我講了她的看法:「你先生和連琪還沒有發展到那麼壞的地步,你一定要努力抓住他!」
「怎麼抓?我覺得很無力,拿不出好辦法呀!」
「首先你要寬容,一定要寬容。」艾米說。
我很驚訝地看著她。在經歷了丈夫暴力和家庭破碎的風暴后,她居然還能說出寬容這個詞!
「我是實在沒有辦法,忍無可忍才報的警。」艾米說。「你丈夫完全不是這種情況。他還照顧你們的孩子,這點很難得。為了孩子,你也應該盡量寬容些。然後慢慢溝通。一看有女人就鬧,情況會更糟的。」艾米有著兩道美麗的長睫毛,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看到它們上面閃著晶瑩的光。
不幸的艾米的話說服了我。我收拾收拾東西,和艾米互道珍重后,就動身回家。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的心努力想著先生的難處和他的好。我回想著這些年來先生的付出、壓力和挫折感。本來,先生對兩個孩子的體育抱著很大的期待,他想讓他們學網球,他想訓練他們一路打到奧林匹克的領獎台!為了這個,先生奉獻了他所有的業餘時間:親自陪著他們訓練,為他們找到當地最好的教練,為他們補拍子,揀球子,為他們買來一應的網球職業用品,帶他們去參加各種網球賽事……兩個孩子和他們的未來成了先生生活的追求和目的。
不知應該歸咎於什麼,儘管兩個孩子其實很聰明,進步很快,打得很漂亮,可他們就是沒有全力拚搏的心,沒有辦法達到先生想要看到的結果。網球的事就只能中止,並且成了家裡禁忌的話題,因為一提起來,先生就煩---- 確切地說,是痛苦不堪。
放棄了孩子們的網球訓練后,先生轉而猛抓孩子們的學習。瑞克參加了學校演講隊。應該說,他的演講成績是很輝煌的,他獲得了全國高中生演講比賽的亞軍。可是他的學習成績卻上不去,無法保持全A。高中最後一年,他竟然還拿了B下!瑞克從全國冠軍賽光榮歸來的第三天,先生燒了買給他的幾大本SAT 學習資料!
奇迹沒有出現,驚喜也沒有登臨我家,瑞克終於沒有能夠上到好的學校。上了大學后,情況似乎也沒有根本的改觀。先生現在已經很不願意提兒子的事。
我知道先生心情很差,我雖然分擔著這份憂慮,但是也許心情的調適需要另外的新鮮刺激?也許連琦的出現給了先生這樣的一種平衡?
打開家門,先生站了起來。
「艾米沒事啦?」他問,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
「他丈夫給抓走了,家庭暴力。」我回答。我脫了鞋,放進鞋櫃,心裡一陣嘀咕,嘴巴動了起來:「你都沒有給我一通電話。」
「你也沒有給我電話啊。」先生似乎是有備而應。
水池裡許多的碗碟,我看了不由得眉頭一皺。「晚上有客人來吃過飯嗎?」
「哦,連琪來過了。」先生說。
我二話沒再說,徑直進了浴室。
水龍頭的水嘩嘩沖著,把我的心沖成一片空白,或者說,一片絕望。
我必須跟他談,我必須問他這關係到底進展到什麼份上了,我必須……不過,艾米說得也有道理,我還是,先忍忍,忍忍……
從浴室出來,我再度走進廚房,開始洗那水池裡的碗碟刀叉。
先生一見,一邊挽著袖子一邊就走了過來:「放著,我來!」
「不用。」我平靜地說。
「我來嘛,你歇著。」先生在一邊敦促。
「就這點碗筷,還爭什麼。」我執意不讓。
先生沒有再爭,轉而拿起掃帚,在廚房裡輕輕掃起地來。
就這樣,他掃他的地,我洗我的碗。我突然想起來女兒的事。「小妮怎麼樣?」我問。
「成績有些下降,我得再抓她緊一點。」先生聲音低沉了下來。他直起身來,想著什麼。我知道,教育孩子是件很累心的事。洗完碗,我接著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