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風」人 說著門又伊伊呀呀地關上了。
那天傍晚,銀女就一直在桶樓邊的石頭上坐著。 不遠的地方有條水溝,散發著陳水的臭味。銀女只管流淚,嗅而不聞。
夜近深了,桶樓門又輕輕地開了,「麻風」人探出頭來。他往銀女這邊望了一會兒,走了過來。
「姑娘,這麼晚了,你得回家了。外頭難保沒有歹人。」他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說。
「我不想回家 …… 」銀女說著,當著「麻風」人的面,哭了起來。
「你不回去,那你家裡人怎麼辦哪?」
正說著,不遠的地方傳來聲喊:「銀女,跟我回家去!」原來是阿爸來了。阿爸一拐一拐地走來,對「麻風」人吼了一聲「離我女兒遠點!」
「麻風」人不聲不響回自己的桶樓里去了。
「阿爸,和他沒關係。」銀女邊說邊看著「麻風」人的背影。
「閉嘴!」
「是真的阿爸。」
「我不傻,你快跟我回去!」
心碎了的銀女跟著怒氣沖沖的阿爸回到了家裡。姐姐金女還沒有睡,正在家裡坐立不安。
「回來啦!阿爸,你在哪裡找到銀女的?」金女見妹妹回來了,心石落地。
「你問她!從今往後你看緊點這個野丫頭!」阿爸說著,也累了,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那天夜裡,姐妹倆聊到了清晨。「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你就是不信。我好歹比你長几歲。」
金女對臉上還留著淚痕的妹妹說。
那以後,銀女沉默寡言,象變了一個人。她在一個聯合診所里當挂號員,很快就有人反應到診所領導那裡去,說這個女人不乾不淨,不應該坐診所櫃檯。於是一夜之間她成了診所清潔員,就是打掃衛生的。有一次,她掃著地。掃著掃著不小心碰到了張牙醫的腳,他就開口罵了起來:「你小心點,別髒了我的腳!賤人!」「就是,跟這種女人不用客氣。」立刻有人附和。
「我不賤。」銀女回答道。
「你說什麼?」張牙醫追問。
「算了,跟這種女人費口舌不值。」有人勸牙醫。
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診所里有個中醫叫唐河,站出來好幾次為銀女解圍。也會在大庭廣眾處和銀女聊幾句。銀女很是感激。這些日子,幾乎沒有人會過來和她打聲招呼,更不用說問句冷暖。
越往後,唐河的目光就越加關切起來。有一天下午,銀女進去打掃他的診室,裡面沒有病人了,唐河站了起來,說:「我來吧,你歇會兒。我看你挺辛苦的。」
「我不累。」
「坐著。」唐河從她手裡輕輕拿過了掃把。
銀女獃獃地看著他掃地。
「放心吧,我從小是幹活兒出身的,做這種事不彆扭。」唐河說。
唐河三十齣頭,一米八的個頭,濃眉深眼高鼻樑。論相貌,心志還有些比不上他呢。銀女有時候會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不知為什麼,看著他的臉龐和身軀,她就聯想起解放軍戰士來。
「解放軍?」唐河一聽就笑了,「你別說,我真的差一點就去當了兵。那軍裝一穿,命運就兩樣了。」
「不管命運怎麼樣,你穿上軍裝肯定很神氣。」銀女說。
這一天,唐河在洗手間邊上找到了銀女,悄悄跟她說,禮拜天有場好戲,他買了兩張票,要不要去看。
銀女很猶豫,她怕人看見。她本來是由著性子做事的人。可現在從家到鄰居到診所,到處都是眼睛盯著她看,她心理變得很脆弱。
「沒關係,我們分頭去,晚上誰也看不見誰。」
銀女答應了。
戲開演了,兩人坐在了一起。銀女發覺,唐河不時拿眼睛瞟她,那場戲,她看得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把戲看完了,唐河就說還早,要不到他家坐坐?銀女說她不習慣串門。沒關係,他說,家裡就我父母和小弟,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銀女躊躇片刻,終於跟著唐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