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老師的那次見面后,我便積極打聽和收集出國信息和資料。
我雖然是學英文的,但是畢業以後就順了父母的意回到家鄉,很快就跟著余青到文化館工作。開始翻譯點英文文獻,後來館里缺會計,讓我去學了幾個月會計。 那以後就兩樣都做。我幾乎都忘了我正經是英文科班出身的了。
一陣調查下來,我發現不僅我的英文技能,連我的會計經驗對我在美國生存都會有關鍵性的幫助,心裡很是興奮。我開始了托福的考試準備。
「捉摸什麼呢?」姐姐問。
「謀生之道。」我回答。
「你該不會是想出國吧?」姐姐注意到了我桌上的托福書。
我沒回答。
「你沒搞錯吧? 三十好幾了還出國留學?學啥?」
「你不要管我好不好?我的路我自己走。」
姐姐「哼」了一聲,走開了。
那幾個月,天天熬夜。姐姐剛開始會抱怨我的燈光,我拿塊板來遮擋。後來,姐姐也不發怨言了,有時還會叮囑我別太玩命了,三十好幾了,身體最要緊。
我說我知道。
不過還是玩命,走在路上,坐在共交車上都在背單詞。
幾個月心血沒白費,我的托福考了580分!
我能感到我的命運在急劇變化。
又過了幾個月,我便站在了美國領事館的簽證台前。
我在美國沒有親人。我是學生簽證, 美國大學寄了一切必要的資料給我,包括我的獎學金資料。
我的簽證很快就辦了下來。
對所有我身邊的人來說,我要出國的事來得是太突然了點。
平時常犯口角的姐姐,這時卻有點捨不得我走了。
媽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鳥之將死,其鳴也善;人之將別,其情也真。我開始領悟到了這一點。
余青,挨著我坐著,臉色沉重。
「真沒想到,你會走這一步。」他說。
沒想到? 假如想到了,會使他改變當初的決定嗎? 我想問,卻沒有問出口。這樣的問題,很是殘酷,很是折磨人。 對他、對我都是。我不知道他的答案會是什麼。留個存疑,等於留個希望。
山蘭特意來看我,來給我送行。我們倆一起站在三圍灣的橋上。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去過的地方。
我看著遠處漂浮在湛藍色海水上的三處海市蜃樓般的小島,迎來山蘭的那一天,我還以為福安鎮的人永遠不會想要離開這塊風水寶地。要離開了,是不得已嗎,還是 ……
「這個,你收下吧!」
我一看,山蘭遞過來三套非常精緻的純棉長袖內衣褲。
「我知道你一年有三季要穿這個。聽說美國買不到,帶上吧!」
「山蘭……」我一下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還是留著自己穿吧。」
「阿娟,還記得我剛來時你送我的外套嗎?當時你說你是真心的,不扣我工資……我現在,也是真心的。」
我知道她是真心的。
我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她。最想問的,是她和余青的事。
我沒有問。
山蘭好象讀出了我的心思。
「我不會嫁給他的。」她說。
「那……房子呢?」我問。
「阿娟,你覺得我是個很愛錢的人嗎?」她太聰明了,問題總是問得到位。
「我,我不知道。」我如實回答,我真的不知道。我心裡也擔心,假如她真是個貪財的人,余青絕不是她的對手。
「這麼問你吧,你覺得我這個人愛我自己會多過愛我的媽媽和兒子嗎?」
「好象不會。」母女連心,母子情長,這是天性,在我看來山蘭這天性還挺足的。
「那就好,」 她臉上的肌肉好象一下子就放鬆了,「阿娟。我不會讓余秘書吃虧的。」
我看著我即將和她分別的女人,曾經是我家保姆的女人,這個因了她我才跨海過洋的女人。她的臉比來的時候還消瘦,顴骨因而有些突出。我心裡茫茫然,不確定自己的未來,也不知道她如何來兼顧她人生里這麼多的方方面面。
不管怎麼說,那就是我臨出國時關於余青的事,關於房子的事山蘭給我交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