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去世的那幾天里山蘭的悲痛我很難形容;之所以很難形容,大概是因為我無法確切體驗她的內心深處。她的聲音一下子就啞了,沒有打點的頭髮半遮著她顯得幾分蒼老的臉龐。
一個月過去了,山蘭說起公公來還是淚流滿面。
「是我沒照顧好他!我怎麼就沒有去注意那些醫學常識!他才六十八歲呀!」她責怪著自己,
悲切的情緒不能自已。
我給山蘭說得也是鼻子酸酸的。真的,公公的幸福日子才開始……
「山蘭,怎麼能怪你呢。」我忍著難受對山蘭說,「人總有想不到的地方。你已經很儘力了。要說責任,我們都有責任。再說,我們也不清楚這原因……」
「阿娟,你說,他就這麼走了,
會不會是他,他不喜歡我了呀?」
山蘭這話問得悲切,叫人不忍。我趕緊勸導她:「你可不要鑽牛角尖,沒影的事!不會的!」
鎮上的人可是有話傳出來了。有的說山蘭克夫;有的說山蘭是有意忽視公公的健康,還有什麼山蘭巴不得公公早走,自己好繼承財產
……說什麼的都有。
我才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其實我知道,除了這房子外,公公沒有什麼錢留下來。山蘭能得多大好處呢?不就是有了個安身的地方而已嗎?
我實在是替山蘭感到不平。有一次,我以答謝為理由,特意在山蘭那邊請了些朋友熟人過來吃飯聚會。飯桌上我替山蘭說了好些話。
「我公公其實是一生清貧的,能碰上我婆婆還有現在的小姚,不計較什麼來照顧他,算是老人家的福氣。」我說。
熟人中倒是也有好幾位點頭稱是。
「謝謝你替我說了話。」山蘭對我說。「其實我也慣了,人家說什麼我不在乎。自己身子直,走自己的路,我不怕什麼。」
山蘭在公公剛去世那會兒,萬念皆灰,加上四周流言蜚語的壓力,曾動過回江西的念頭。不過她畢竟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福安一帶機會還是比老家多許多。看著她一天熬過一天的,還是呆了下來。不僅呆下來了,而且,在我看來很反常的,山蘭的臉上還常常堆起了笑。
她的笑,讓我難過。
公公不在了,她必須得出去自謀生路。
剛好那骨節眼上,來了個機會。
她的一個朋友介紹她去一家滿大的飯館叫萬家香的打工。先是當一般的侍應。山蘭的勤勞和能幹、她對菜色和菜性的豐富知識很快打動了飯店老闆。後來飯館的經理嫌活兒太重工資太低走了,
老闆問過包括山蘭在內的幾個員工,問他們願不願意接經理的職務。山蘭是回答最乾脆並且還能提出具體切實措施和策略的人。老闆很滿意,就讓她接替了經理。
她剛當經理的那會兒,鎮上還是有人冷言冷語的,說 「就沖她,哼!」 當然,也有人開始笑臉相迎。
沒過多久,
萬家香增加了新菜式,還加了些服務項目,象是生日晚會、朋友晚會什麼的,還和福安周邊幾家商行有了業務互動,服務很到家,那飯店的生意紅火起來了。
周圍的許多熟人都慢慢成了她飯館里的常客。
「阿蘭呀,咱來給你捧場來啦!」有一次招弟領了一群朋友到了萬家香。
山蘭知道招弟對她有過偏見,不過她還是很客氣很誠懇。「謝謝招弟,來,快往裡!」說著還親自奉茶呈上菜單。
這許多的熟人中,有一位,就是我先生。
我家的保姆和裝修工 (中篇小說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