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正好不舒服。先生卻說今天一定得去趟福安。 我只好硬撐著跟他去了。
先生扛著那個大音響上了公公的樓房。
一進門,他徑直進了廚房。
山蘭正在廚房裡忙和,一見先生來,連忙放下手裡的活兒幫先生卸東西。
「這是最新的進口牌子,你不愛聽歌嗎?就留這裡了。」先生說。
山蘭看了看先生,又看了看我,不知如何作答。
「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送給你…和我公公的的。」我話說得有些嗑巴。
「她不懂這玩藝兒,是我去挑的。」先生說。
我看了先生一眼,不知道平日對山蘭冷淡的先生怎麼突然一下子這麼樣獻殷勤起來。
「我哥他,改新策略了吧。」小宇說。
我不懂什麼新策略舊策略的,只要家裡能和和氣氣的就好。
公公和本來來當保姆的山蘭結婚後,旁人都看得出來,兩人很幸福。每天清晨,兩人就一起出去散步。鎮上小,能散步的地方也就是幾年前蓋的那個福安公園,也就是離招弟所在醫院不遠的那一個去處。
招弟還跟以前一樣,幾乎每天上早班時都會遇見我公公和山蘭,不過現在倒是習以為常了,一口一個 「小姚」的叫。鎮上的許多閑言也慢慢平息了下來。
公公雖然脾氣不是太好,可是據山蘭說,公公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有時候菜沒做好或是出了點什麼小差錯,公公從來沒有半個不字。
「我心裡很感激你公公。」山蘭對我說。
對我來說,公公一直是個很神秘的人。他年輕時見過不少世面。
反右時為當時的一位右派朋友說了幾句公道話,結果自己也成了右派。這事文革時又被捅了出來,結果是挨了批鬥下了鄉還進了學習班。
說起來,婆婆也很不容易,公公就這麼幾十年的折騰,她一直都寸步不離地陪著他照顧著他。
老人家感情失去依靠,再尋第二春也是無可非議的。有時候,我還真想和公公聊聊天,聊聊婆婆,也聊聊山蘭。
也許是公媳之間終究有些拘束的關係,有好幾次,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公公和山蘭結婚以後,我就更無從和公公談心了。我想,公公對婆婆的感情和公公對山蘭的,一定有所不同。我有些好奇這中間到底有哪些不同。
平凡的日子出現了那麼一段不平凡的事後,不久恢復了它的平凡。
奇異的事時間長了,就成了正常的事了。不過我們去福安的時候還是會有那麼些許尷尬,因為不知怎麼稱呼山蘭。 以前她還是保姆身份時先生任起性來還會脫口
「喂」的一聲相稱,禁了口后卻不知改哪個了。我問過公公,公公說他很開放,直呼其名最好。
所以我還就繼續叫她山蘭。至於我先生,我從來沒有聽他稱呼過山蘭什麼。
看著公公和山蘭相敬如賓的樣子,我明白他們完全是你情我願的。
只是我心底始終都存著那份好奇。我想,對兩個背景、年齡這麼不同的女人的不同情感,一定很奇異。
沒想到,我很快就再也沒那個機會尋問我的那些問題。和山蘭結婚兩年不到,公公就突然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