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夠》 123-124 還有我

縣裡的小學科目比賽延了期，已經在家耽擱了好久的蘇紫建終於等不及弟弟的比賽，再度離了家。
「妹妹，你要還念著咱爹娘的話，就自己多保重。」紫建叮囑妹妹，「爹臨走前，要我挑起這付擔來。你也長大了，自己的一輩子，自己要把握好，不要老揪著過去不放。」
「你不用擔心我。」紫屏說，她的臉龐清瘦了許多。
「那要看你怎麼做。你這樣，我怎麼會不擔心。」
紫屏幫紫建拎著一袋行李，沒有多說話，只是往前走。紫建不想妹妹走太遠，特別是不想紫屏走到溪亭那裡勾起傷心的往事來，就說：「你回去吧，這點行李我自己拉得了。」
紫屏站住了，把行李遞給了紫建。「哥，你要多來信。等你的信，總是等得很揪心。」她說。
「我一定會的。」紫建答應，他看了看前面的山路，突然想起了什麼，就說：「下次來，我到市裡買輛摩托車，教你開摩托車。」
「都是山路，摩托車能開嗎？」紫屏問。
紫建把手放到她肩上，「能開，我會教你。」

紫屏站在路口，默默地看著哥哥的身影消失在峰迴路轉的地方。一陣風過，她打了個寒顫。
紫順，紫順在補習，趕緊回去給他做點吃的。弟弟在長身體，都快和自己一般高了……

幾天後，石子英領著學生們載譽歸來：蘇紫順不負眾望奪得了算術比賽的第一名；劉德威有如劉坤雲生前期待的，奪得了作文的第一名。
紫屏的竹排剛靠桐鄉岸，一行人便匆匆趕到了劉坤雲的墓前。歡快的談話聲頓時消失了。

坤雲的墓土上已經長出了絲絲綠草。「綠草時刻生長著」-「我和邵老師是沒見過面的密友」----- 劉坤雲的兩行墓誌銘也刻好了，安放在墓前。
石子英看到那兩行墓誌銘，眼睛濕了。
「大哥，我們來看你來了！」他話剛出口，嗓子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難受。「孩子們，孩子們很爭氣，沒有辜負你的期望。縣裡那麼多重點小學，我們的德威和紫順硬是擊敗了他們，捧回了大獎！你不知在天上的哪裡高興著……」子英終於說不下去。
學生中有人抽泣了起來，那是劉德威。他永遠都記得劉坤雲如何把他從漆黑的煤山上拉了下來，從青河水渦里拉了上來；他永遠都記得劉老師如何給他買課外書、練習書，怎樣給他補習加班。
「劉老師，您看看這個吧，您很高興，對吧？」德威把獎狀框放到了坤雲墓前，說著說著，說話聲變成了抽泣。
紫順把自己的獎狀框也放到了坤雲的墓前。「坤雲哥，」他這麼叫著這位本該成了自己姐夫的人，他不該就這麼永遠地躺在了這裡。「坤雲哥，建橋的事，包在我身上。紫順不會讓您失望的。」

石子英注意到紫屏一人站在學生們的後面，凝視著坤雲的墓，目光凄楚，一聲不發。
他悄悄走了過去，想安慰她兩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他知道，說什麼也頂不了事。

124  還有我


把學生們送回家后，石子英陪著紫順和紫屏到了蘇家。回自己住處，觸目驚心，這一陣，子英蘇家來得勤了。今天看紫屏眼神里仍然透露著深深的內傷，他想過來多陪著她一會兒。

「紫順，你姐姐累，我們一起來做飯吧。」子英低聲對紫順說。
紫順放上鍋，想炸雞蛋，卻發現油瓶已經見底了。
「子英哥，沒油了。」
「沒油了，別炸了，就這麼煮吧。」子英說。
師生倆做好了麵條，把三碗面端上了桌來。
子英見紫屏沒在屋裡，出門去一看，原來紫屏正在門外給兩盆桔梗花培土。邊上的水桶里有水，子英便過去把水桶提了過來，拿起水瓢來輕輕往花盆裡添水。
「坤雲哥走了一個月了。」紫屏說，手摸著濕濕的土，嗓音還沒有從沙啞中恢復過來。
「我知道，紫屏，進屋吃飯去吧，面要涼了。」
「他為什麼不回來看我？」紫屏抬起頭來，看著子英，兩眼閃著細碎的淚光，「他為什麼不理我了？他不理我，世上還有誰理我呀？！」
一種強烈的憂傷、心疼和感動，使得子英一下把紫屏拉了起來，拉到了自己跟前。他摟住了她：「還有我，紫屏，還有我！」
紫屏在他肩上抽泣了起來。

石子英輕輕拍著她，自己已故大哥的女人。大哥的女人，我不照顧，誰照顧？「來，我們進來。」子英擁著她，扶著她輕輕進了屋。
「紫屏，想哭你就放聲哭吧，總這麼憋著，身體受不了……」 子英抱住了紫屏，輕撫著她的頭髮。他示意紫順關上門。
紫屏終於哭出了聲來。「劉老師，我好想他呀，好想呀！」
「我知道，紫屏，我知道，我也是，我也好想他！」子英撫摸著懷裡的紫屏，分享著自己的心聲。

憂傷三人分，是不是會減少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