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一桿銀光閃閃的大煙槍

秋涼了。大多數人家早早吃罷飯，陪孩子做完作業，看兩眼電視，就洗洗睡了。

月朗星稀，夜更濃了，村裡漸漸安靜下來。唯有幾隻不知大限將至的秋蟲，還在燦爛地歡唱。

村東頭的一間低矮小屋中，卻是一幅熱氣騰騰的畫面。

常懷怨，潘翻天，仇四海，韓如山等幾位平素比較投緣的主兒，借著黑暗的掩護，悄悄溜進屋主劉二流家中。關好了門，栓好了狗，遮嚴了窗戶，把頭湊在如豆的油燈下，聚精會神地圍看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大煙槍。

眾人眉飛色舞，他吸一口，你聞幾聞，交口稱讚不絕：這個說，「嘸，有滋味！」那個擦掉嘴角的陳年煙油說，「有深度！瑕不掩瑜，瑕不掩瑜，到底是王爺家人使過的！……」

屋小人多氣兒足，眾人吸著砸著品玩著誇讚著，慢慢地，在眾人眼中，低矮陋屋彷彿變了洋樓洋房，不覺都有些飄飄然，醺醺然起來……

要問這桿古董煙槍怎麼會出現在村裡，又怎麼會落到遊手好閒的劉二流手中，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那天，住在河邊以打魚為生的蓋老大，撈上來一件稀罕物：此物二尺來長，中間靠一頭的地方，有個凸起的鍋子。擦掉外麵糊滿的水草貝殼，磕掉淤泥銅銹之後，倒還能看出模樣，原來是桿早年間的大煙槍。

普通百姓用的土煙槍是用竹木做桿的，早就該泡爛了。這卻是桿大英帝國「國企」原裝製造，白銅嵌玉，整體鑄造的舶來品洋煙槍。

說起煙槍這洋玩意如何來到中國，落地開花，還有段故事。

鴉片對中國人來說，本不是什麼稀罕物。公元前139年張騫出使西域時，鴉片就傳到了中國。但一直只限於藥用，並無民間大量吸食。史載，三國時名醫華佗曾使用大麻和鴉片作為麻醉劑。

話說工業革命之後，遠在歐洲的英倫島民，酷愛我中華出產之茶葉，絲綢和瓷器。自皇室貴族以降，舉國狂熱，競相攀比，無不以喝茶穿綢為榮。結果導致不列顛對華貿易連年入超。眼瞧國庫漸虛，收支不抵。

於是，先進，文明，人性化的大英帝國就想出一個解困「高」招——對華販毒！具體說，就是將在殖民地印度生產的鴉片，大規模武裝走私進中國，以換取令人垂涎的白銀。並通過兩次鴉片戰爭，用堅船利炮，「克服」了清政府禁煙自保的企圖，保障了洋人們的「貿易自由」。

說到鴉片，就不能不提到進口大煙槍。原來，英國人為大規模向中國推銷鴉片，未雨綢繆，早就畢恭畢敬地將英制大煙槍，廣送大清達官貴人和眾紈絝子弟。

蓋老大念過兩天私塾，粗通文墨，看到煙槍桿上除了幾個洋碼子之外，還刻有四個漂亮的篆字，仔細辨認，為「飛路手玩」，不禁一驚。

劉飛路，字寒澗，漢人。原本江南一書生，只因文才錦繡，下筆千言，紙上談兵，飛沙走石，一時文名大噪。被京城一鐵帽子親王家最小的多羅格格看中，招為駙馬。後來劉依仗王爺蔭庇，文員武職，官拜大清正二品右翼前鋒飛天營副統領，鎮日搖筆鼓舌，宣揚列強之不可抵禦，中華之劣根該亡，頗遭朝內外有識之士哧鼻唾罵。只因老佛爺當時尚思變法改革，縱其四處胡唚，招搖過市不知恥也。甲午戰敗后，攜眷逃往海外，潦倒異國，不知所終。

蓋老大好讀野史，知道此公赫赫罵名。如今此人手用之物突然出現，恐為不祥之兆，禍害人間，便隨手將其摔到蘆葦叢中。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剛巧劉二流浪蕩路過，聽到撲通一聲，以為蓋老大又將偶爾捕到的金鱗大鯉魚放生。立馬捶胸頓足，哭天喊地，埋怨蓋老大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暴殮天物，把本來應該送給他打牙祭的肥美大魚白白放跑。蓋老大笑說原委，搖楫而去。

劉二流俟蓋老大走遠，忙不迭鑽入葦叢，半腿泥污一身水，撲騰了整整一個時辰，終於將那桿煙槍摸到。連泥帶水揣進懷中，走小路避開村人眼目，喜滋滋知會村中友好，約定晚間攜帶酒菜，到他家賞「寶」。

於是就有了本故事開頭的那一幕。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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