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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所惡廢鄉 - 公山不狃的傲骨

作者：walkalongg 於 2021-10-20 08:30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文史雜談|通用分類:文史雜談

公山不狃不是什麼名人。春秋無義戰，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不狃這個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名字。無忌不害啊，去疾去病這種名字都是否定之否定的好名字，狃同扭，就是馴獸，不狃也就是不馴的意思，不馴么我們有個白話的說法，也就是渾蛋。如果不是因為孔子有個疑似的污點與他有些關聯，我肯定不會花功夫去查狃是什麼意思。

魯國的老祖是周公，那是我大周立國的功臣，封在魯國。不要被願者上鉤那個叛亂史上罕見的浪漫故事騙了，姜太公釣魚，就跟權力遊戲裡邊幾家封臣狼狽為奸對抗渾蛋的國王差不多。我大商空虛了，怎麼樣，老薑家加入你老周家的隊伍，一起去朝歌花差花差？說什麼老周給子牙推車推了800步，老薑就保我大周800年江山。。。扯什麼扯，大周一立國，就把齊國封給了姜家，中間黃河中游最早開發的那些膏腴之地，就封了鄭宋陳蔡衛魯一大堆小國，為的是防備封在山東半島東頭貧瘠的侵蝕平原上的老薑家的齊國。

可是人家老薑家聰明，種地發不了家，人家會作生意，後來還是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國。來不來就揉搓魯國一頓。魯國呢，周公大概用盡了他家的聰明智慧，子孫太不著調。孔子號稱30而立，到35那年，魯昭公居然因為鬥雞，跟公國的下一級的三個子國里最強大的季平子打起來了。不是鬥雞場里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拳那種，「小丫你等著，我回去調兵打你」。。。真刀真槍地打。鬥雞啊你說說，賽馬啊舉鼎啊，斯巴達克斯真人斗也爺們兒些嘛。

什麼叫上樑不正下樑歪呢？季平子因為斗個雞跟魯昭公犯上，等過幾年他死後他兒子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季平子一班手下，其中就有公山不狃，跟新主公的手下不對付，爭鬥幾回，新子爵沒樹立起威信來。魯國的形勢就成這樣了 – 季子家臣把持著季家，而季家又把持著魯國。公山不狃就控制著季子的都城，費。。。不是Philadelphia，就叫費。

這中間好幾年，孔子也混得不太順，名氣學問都有了，學生一大堆，就是沒碰上命中的貴人，一事無成。公山不狃知道孔夫子的本事，就招他去費城輔佐他。孔子一聽就摩拳擦掌，說周武王也就是從豐鎬這倆城起家的啊，費城雖小，大有可為嘛。子路一聽就不幹了，那哪成啊，公山不狃這個，是反賊嘛。孔子說，你看你看，人家來招我是白招的嗎？肯定去了就聽我的啊，咱們以此起家，從費城開始，直到建成東方的大周國，他不香咩？

我以為論語里記這個事，不是揭露孔子人生道路上險些墮入反賊泥沼的一次動搖，而是孔子述而又作，對他的治國理論有強大的信心。。。總之，說歸說，孔子最後還是沒去。

東方不亮西方亮，沒過兩年，孔子的官運來了，從中都宰開始，很快作到大司寇，殺少正卯，墮三都。別的兩城都乖乖地拆了，不馴的公山不狃最渾蛋，真從費城發兵打曲阜來，把公爺和一幫子爺趕得到處跑，好在孔子派出去的倆將軍能打，一陣擊敗，把這渾蛋打得跑到齊國當政治難民去了。

那，公山不狃的故事到此也就完了？當然沒完，完了就是冢中枯骨了嘛，還傲什麼骨。這也是我總對春秋時代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那個時代，應該就跟現在穿黑西服一老頭表情嚴肅地跟你頷首說May I help you Sir 那種貴族氣十足的時代，不象現在中國上頭下頭都穿上龍袍連裝太子也裝不象。公山不狃是反賊，但他也是貴族啊，跑到哪裡去，瘦驢不倒架，手下有人才，車後座裡邊有錢，出門碰上誰誰也得給個面子。

後為吳要伐魯，就派人跟公山不狃這伙子流亡異見人士打探魯國的虛實，公山不狃曰：「非禮也。君子違，不適仇國。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託也則隱。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惡廢鄉。」

這就是公山不狃的傲骨！我是渾蛋，但我是魯國的渾蛋。打贏了魯國就是我的，打輸了我也還是魯國的。當反骨仔么，敗了沒跑掉就把命折進去，死唄，命大跑出來就老實活著吧。人，托生出個人模樣來，不能因為家鄉落到對頭手裡，就把家鄉一起恨上！

不以所惡廢鄉！

曾有人特有理似地問我，愛國你出來幹什麼？我也曾問自己，怎麼看見反華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現在有所對矣，你們以所惡廢鄉的，連不狃的渾蛋都不如。

舉起杯，為公山不狃的傲骨浮一大白！這才是貴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