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狀病毒的肆虐以來就沒動過筆,因為我覺得既悲哀又迷惑,一切一切都無從談起。
我這人喜歡辯理,很討厭覆巢之下隨波逐流聽天由命那種無奈。說起聽天由命,就有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這麼句說著聽著都很豪氣,仔細想想卻狂妄到虛誕乃至扯蛋的話。扯歸扯,在我看來,生命本身及其尊嚴,大到連上帝也要退避一下的地步。可這尊嚴和偉大的生命,在病毒面前竟然風雨飄搖起來,豈不讓人氣為之結。
所以我有氣無力,無話可說。
然後我聽說有幫上海人,因為自己的生命有被同機的武漢人威脅到的可能,我不知道這個可能按百分比是怎麼算的,反正公式就是,他們說武漢話,還有人在吃藥,武漢有病毒。然後就鬧將起來不肯跟武漢人同機。
我忽然就覺得有話可說了。
簡化版不過一個字而已,呸!
下面是饒舌版。
人命至大,那是每一條人命都至大,不是你的命就比別人的大。死生是大事,生老病死卻也是常事,喝口水被噎死的也有,你就不喝水了么?發明牛車之前肯定沒有車禍,現在一年全球車禍大概要損幾十萬人命怎麼算?也沒見著誰上街戰戰兢兢的不敢挪步。
怎麼有了疫症就忽然這麼得了理似的。咳嗽發燒的原因多了,有可能是病毒沒有?當然有,人家可是從外面回家,不是從武漢出來!這不是轉回到喝水噎死的常例去了么。也許有病該去醫院查一下而不是上飛機來令人狐疑,也許,作為咳嗽的武漢人確實應該自覺隔離一下,此言有多扯淡暫且不說,但是自覺不是規定,你作為普通乘客,有什麼權力要求別人如何。狐疑藏肚裡就好,怎麼就一點不自重,鬧將起來,你們的命特別是命么。怪不得魯迅寧肯跟內山完造那個老特務交朋友,有些華人真怒其不爭。
曹操嘰笑袁紹雞賊,說他見小利而忘命,行大事而惜身。知道瘟疫時該呆在家裡,已經交了錢請了假,不去虧了,所以他們疫期冒險出去旅遊了。玩高興了回家時,忽然發現同機又吃藥的武漢人,才想起這些陌生同族可能危害自己的健康,理直氣壯地大鬧。玩不玩是小利,他們可以忘命。公共秩序和個人尊嚴是大事,他們卻惜起身來。
故事說,孔子帶著幫倒霉蛋被困在陳國,斷了糧,還有了傷病員。反正動彈不得,孔子就每天在坐在樹底下給同學們上課,哇啦哇啦的講得還挺起勁。子路實在看著他的得意勁不爽,就說,君子會不會有走投無路的時候啊?孔子白了他一眼,說了這句: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後世人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君子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也還是君子,小人到危急時刻就什麼爛事都幹得出來,象在倭國那麼個地方為了個百分之幾乘百分之幾,再乘百分之幾的危險,急字還遠得很呢,臉也不要,除了自己的生命和健康以外,契約精神同胞血脈更別說同情同理同是天涯淪落人了,全然不顧。把臉一抹,直當了屁股樣,一片白板上無珠一隻眼,只盯著自己的命!
洋奴版也有啊,據說一戰英國貴族參軍陣亡率到40%,因為人家知道平時國家供養自己厚過旁人,戰時理應報效。還有泰坦尼克上那幾個樂師,保命既然已經是小概率事件了,就確保死個百分百的尊嚴和情調吧。
孔曰成仁,孟雲取義。中外其實是一個道理。
那幫人回來后也自己知道理虧,還寫了好幾篇為什麼,給自己下台階。
所以說饒舌版說半天其實並不一定好使,還是簡化版有力,呸!
又及,上回寫到一半去掃微信。幾個群里以前都是房車娃工資還有故宮各種曬,忽然此時只有一物,口罩!
就一瘟疫么,百分比乘上人口基數確實嚇人,可是離天塌下來還遠著呢么。說回孔子的故事,後來子貢看大傢伙兒餓得不象話,跑出去跟敵軍談判,居然忽悠來糧食,也忽悠敵軍讓出條路。所以聖人說,「天生德於予,病毒其如予何」!
然後我就微信上感嘆了兩遍,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眼見著一片磚頭飛來,就此擱筆。直到今日被人激了生氣,才一鼓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