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望去,一長大老者跪在地上,頭髮雖然花白,卻是長手大腳。雖是昨夜與眾人在牢里拘了一夜,面色有些灰敗,卻依然聲音洪亮。別處且不說,員外帽上所嵌一塊玉,李逵這等粗漢一望,亦知不是凡品。老吏附耳道:「此人姓張,本是汴梁人氏,與老爺相從過密。乃本縣第一富戶。此人見多識廣,大江大海上走過百十遭的人,一肚子故事。為人最是仗義疏財,三教九流,文的武的皆來得。說來也可嘆,幾年前來到,這張員外剛來本縣時,挑著擔兒賣油而已。」
李逵指著張員外笑道,「是個有錢的賣油翁么?俺家軍師閑聊時也曾教過鐵牛一首歌,道他的好處,是甚麼,兩鬢蒼蒼十指黑,滿麵灰塵煙火色。。。」
老吏陪笑道:「好漢爺卻說差了。那個詩是喚作賣炭翁,不是賣油翁。說到賣油翁,也有一個說法,說古時有一賣油翁,一勺油,從錢孔外灌到瓶里,錢上滴油不粘。」
李逵矯舌道:「阿也,直恁地好功夫。」
老吏笑道:「小人親眼見得張員外辦得來。」
李逵大喜,道:「那老漢,你且起來說話。何人冤屈了你?」
張員外起身謝過,道:「好叫好漢得知,昨夜詩會,老漢雖是粗魯不文,也是得知縣老爺顯拔,忝列於次。酒至半酣,詩過一輪,知縣老爺叫老漢隨他書房答話。是老漢酒發,告了罪,先到茅廁當中走一遭。待老漢凈手畢,從前院往後院走,聽得老爺在內院發怒。老漢從門外望去,卻見公子一刀捅去,老爺倒地,公子轉身跑到前院去了。是老漢發起喊來,老爺已不可治了。」
李逵乃至孝之人,哪裡聽得此事,瞋目望定東門慶叫道,「好賊子!你待怎講?」見東門慶低頭不語,心下更怒,一腳將書案踢個粉碎,袍后掣出一隻大斧。卻聽得堂下一聲尖叫,好漢爺且莫忿怒,奴家有內情,尚請容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