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之重發少年狂

兩年前我送孩子們去俱樂部下棋。俱樂部里90%的孩子都是華人。一幫國移棋爸棋媽，年齡大小的都有。有拿著一堆flyer找便宜菜的，有拿著計算機看連續劇的，有高談闊論滿嘴跑舌頭的。人聲鼎沸，說話都得喊，要不對面都聽不見。有一天我忽然眼前一亮，瞧見兩個安靜的棋媽在哪兒找了一副棋自己下起來。我當時就覺得這兩個人怎麼看怎麼順眼。也奇怪了，那兩個人那天都是一身黑，在一幫穿得花花綠綠的媽媽堆里顯得特突出。其中的一個當時就在俱樂部下棋。我去年被兒子拖進了俱樂部，聊天的機會多了，人也就看熟了。其實她長像實在跟別人沒什麼不一樣的。

忽然有一天，我想明白為什麼當初瞧著她眼前竟然會一亮。那就是「追求」這兩個字。

人到中年就沒了追求。年輕時曾經有過人生追求，現在塞給了孩子，讓孩子找條起跑線替自己玩命去了。這才有什麼恨不能食子的虎媽狼爸。感情追求丟給了回憶，能經常從積得老厚的灰塵下找出幾分當年樂事的，還算是鳳毛麟角的極有情趣的人了。更別提豪情壯志都標上了價簽，什麼工資多高房子多大。。。樂趣刺激都交給了韓劇日劇國產肥皂劇，要不就是一堆爛秀一地雞毛一腦袋狗血。。。

什麼人還能從房子車子孩子家長里短柴米油鹽中抬起頭來，瞧瞧外邊的世界，感受一下自己還是有血有肉的生活著，感覺一下心還在跳，血還在流，腦子還活靈活現的泛泛壞什麼的呢？用一句泛酸的話說，我們還有夢的興緻，夢的情調，夢的資格么？

人到中年，生活就是不再是生氣，而是喘氣，一直喘到再喘不出來么？年輕時的轟轟烈烈的生氣呢？都跑到自由世界來了，哪裡還有風雷讓你去恃么？年輕人和中年人的區別，就是凌雲壯志換了滿腹牢騷滿面風塵還有一身的肥肉么？這人生豈不太過無趣！

那個棋媽當初是初學，我們一起陪孩子比賽時打發時間，跟她下過幾盤，贏得輕輕鬆鬆。當時我還惡趣味地想，切，什麼啊，連我這個二把刀都下不過，去俱樂部下，給中國人丟人么。

去年我也被兒子拖進了俱樂部下棋，比賽中碰上她幾回，到現在勝負各半，不過，最近兩盤都是我輸的。在人家有追求的人面前，我這個就知道打發日子喘口殘氣，連個業餘愛好都是兒子拖進來的，輸得不冤。

人家龔自珍勸天公重抖擻。天公不是我能勸得動的。但命和生氣總是我的，還可以不拘一格地讓自己抖擻起精神，再發一回少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