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下輸了一盤棋。
我不明白,對手犯了一個明顯的錯誤,被我抓得牢牢的。
然後忽然的,我就輸了。
項目經理一直跟我不合。他管這個項目兩年,一無所成。去年下半年,公司高層以為他的準備工作完成了,所以招了我進來完成年度預算模板。然後他們發現,兩年的準備完全都是白費,用不上的。於是我年度預算一天都沒幹,借調到他的應用開發小組,幫他弄一個籠統的遠期財務計劃,好向董事會交差。計劃是11月底完工,我和另一個小組成員到11月底就幹完了安排的工作,天天坐在辦公室里上網。到上個星期,他還在苦幹。都不知道他在到底在幹什麼,問他也不說。
上星期他忽然讓我作一個下屬公司間業務往來的線路研究。我研究完給他,他說不對,你的研究從數字是對的,但對開發整個公司的財務報告草案沒幫助。我問你腦子裡的財務報告草案是什麼樣的,我好調整研究方向。他說你不要想草案,就作你的研究。我說那我怎麼知道我新進行的研究會對你有幫助呢?他說我要等你的研究結果才能定草案。我說那我把研究結果作成幾個草案的樣本供你選好不好?他說草案是我的事,不是你該管的。就這樣雞同鴨講的吵起來。
然後就是他在年終考評時陰我一道,說我工作不稱職。但是我一查細節,他說我所不稱職的工作在計劃書上都是該他自己作的,根本就不是我乾的。哈!這下可讓我抓住他了。我找上級控訴他的低級錯誤,並指出他工作上若干缺陷。。。然後忽然我就拿著遣散費回家了。
等等,怎麼是我?他犯了所有的錯,而我一個錯也沒有啊?
剛才在清冷的湖邊轉,看著一群加拿大鵝在吃草,我忽然明白所謂我所理解的世事如棋,完全是錯的。
世事如棋,後邊還有個局局新呢么?世事,不是一盤棋,是好多盤棋!
世界為棋,棋子跟棋子也不一樣。在我這裡當個后的,人家那兒也就當個兵。下棋,卡斯帕羅夫的兵跟我的兵沒兩樣,他要想贏我也得一著著的下。世事不一樣。
鵝在下鵝的棋。就是吃么。在公園裡,可以梗著脖子追得小孩子跑,但大人走近了它自己就得閃到一邊去。
我下我的棋,湖邊看景色曬太陽吹風散心,但挺大個人去欺負鵝找樂子,自己會弄一腳泥。
公司的棋是把業務進行下去,關鍵的業務成功了就成。不關鍵的事,成了最好,成不了也別搗出太大的亂子。
在單位,所有人的棋都是保住職位和升職。項目經理的棋是項目交差。成功當然好,成功不了有個好借口也能交差。不耽誤大事就成。
交給我的任務是公司的那盤棋。讓高層知道我的業績才是我的棋。。。人家什麼都不幹天天跟著頭侃山的,混得好的有得是。他們才是高手。
項目進行得不順,項目經理要找我當代罪羔羊,就下到我的棋盤上來了。我知道不知道?人之常情么,誰不知道?問題是我以為來公司就是工作,說那有的沒的有什麼意思?我在公司那一盤棋上下得挺好,怕得誰來?
其實我要下的棋也並不複雜么。去找高層去談啊表功啊,說自己的擔心啊,至少讓他認識你啊。他先從你嘴裡知道你的工作好,至少項目經理說的時候他會打個問號。再說人心是肉長的。你跟他嘻哈的次數多了,也就有了感情。項目經理只好去找別的借口。
我這人交朋友都是聊啊聊的就成了朋友。問題是跟高層交朋友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朋友,而是下棋啊。我現在才知道,我自己的那盤棋上,項目經理下了好多手,我一手都沒下。下過圍棋讓子棋的都知道,讓你先擺上九子都行。如果被讓子的說,咱們玩讓著兒吧,我那九子的權力想用的時候再用,看看誰還敢讓?他還比我來的時間長,權力大,跟高層關係更好。我讓他著?是求死之道。
我工作那一盤棋比他下得好,不過是把他的項目失敗減小了微不足道的一點,對公司那盤棋根本沒什麼意義。在我自己這盤棋上的忽略,才是我完敗的原因。
我抓住了他的低級錯誤,一副委屈相,想著這下你們得處理他,安撫我了吧。誰對誰錯都明擺著么。這是最後一招錯棋!
天天研究棋,棋藝日見精進。卻把棋理在工作中完全用錯了。拿著自己的棋子捅到公司那盤大棋上去了。財務系統再重要,也不是核心業務。早點晚點,舊系統不是還運行著么?你們兩都不依不饒的,鬧得高層不安,干正事的的心情都沒了,先滅你們的火。誰有心管你們誰是誰非?倆人打,一個閉嘴,另一個也就消停了。當然是丟小保大。。。
我自己的棋一步沒下,幹了好多工作,最後卻用一個問題手擾了公司那盤棋。。。以狂悖無行判斬,死固宜然。
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