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相親》,憶「相親」
宜修
讀絲絲的《相親》故事中的人生無常,讓我聯想起自己的一次「相親」經歷,一個似是而非到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我也吃不準到底能不能定義成「相親」的故事。
在《我結婚前後的幾件小事兒》里,我說過,大學畢業后剛工作的時候,我確實沒有男朋友。某次出去開會,中午和大學同學一塊兒在食堂吃飯時,認識了老同學紅的同事荀姐姐。荀姐姐是典型的部隊大院兒里長大的北京姑娘,爽朗熱情、和我一見如故,飯桌上就一個勁兒地張羅著要我周末去某部隊大院的她家玩兒。頭一次見面就去人家,好像有點兒唐突,可又禁不住她的盛情邀約,於是我推託說星期六再定。
會後回到辦公室不久,荀姐姐的電話又追了來。囑咐我這周末一定要去,還說她約了好朋友也一塊兒去。我問她是紅嗎?她說不是紅,而是她的發小兒--一塊兒在大院兒里長大的璐。荀還保證說我一定會喜歡璐夫婦的。荀姐姐的口氣、態度非常熱切,只讓我覺得再推說「回頭再說」都不好意思了。想著那家大院兒也若干年沒去過了,就答應了。
星期天上午,如約和荀姐姐在大院門口的門崗處見了面,在荀姐姐家見到了她邀請來的璐夫婦。果真,我確實滿喜歡璐夫婦。其時,璐夫婦倆正準備到美國留學。記得那天璐對我穿的那件紅色的風衣愛不釋手,問我在哪兒買的,我答是在廣州買的。她遺憾自己不能也買一件帶往美國......見她那麼喜歡,穿上也很好看,又馬上要出國了,我就讓她留下,送給她了。
璐特別特別高興,馬上說要我飯後去大院兒里她家玩兒。荀姐姐便說她自己正好飯後要去婆家辦點兒事兒,讓我隨璐夫婦倆到璐家(娘家)去。
在璐家(璐夫婦住娘家),我見到了璐的母親、姐姐璋。這一家人都非常的熱情好客。少頃,一位高個子的年輕軍官進來,一進門兒就問家裡什麼事兒催他回家。璐的先生馬上把這位軍官拽進另一個房間,過了片刻兩人才過來打招呼。璐介紹說這是她哥哥平。
聊天兒的過程中,平和璐的大姐璋接了一通找平的電話。接電話時,只見他們全家人都示意平不要出聲兒。沒過多會兒,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璐的先生趕緊把平推進了璐夫婦的房間......
進來的是位少婦模樣兒的女人,找平。璐和大姐璋都謊稱平沒在家。那少婦跟璋、璐一家對話的時候,眼睛不停地打量著我。我頭一次到人家家裡做客,不便在這種場合作任何錶態,但是,被她打量得很不舒服。
那位女人被勸走後,平才出來。我覺得情況有點蹊蹺,便提出告辭。璐馬上說讓她哥哥平開車送我回家,我說不必了,大院外乘公共汽車很方便,不用換車就可以到家了。璐堅持要平送我,還說我把風衣都留給她了,又不肯穿一件她的外衣走,讓平開車送我回家免得我路上著涼。
那天,是平開車(公家的車)送我回的家。路上,他很禮貌地問了我一些個人的問題,我也都大大方方地告訴他了。到家后,我還請他進來坐了一會兒。不久,他就告辭了。
周一,荀姐姐打電話到辦公室找我,約我下班后見個面兒。我正好想把心中的蹊蹺和盤托出給她......於是,我們倆在王府井的長安街上見了面。她先是有些忐忑、然後直率地告訴我:頭一天邀我去大院兒她家和璐家,完全是她和璐預謀導演的一場相親。擔心我不肯去,所以事先沒有告訴我。
假如說這已經讓我足夠吃驚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故事更讓我吃驚:
前一天在璐家見到的那個被勸走的少婦模樣兒的女人,實際上是平當時的戀人,一個帶著五歲的女兒的單親母親。璐一家(母親、大姐璋、還有璐夫婦)為了切斷平和這個女人的戀愛關係,便委託小女兒璐的閨蜜荀一道物色一個女孩子介紹給平,以轉移平對那個少婦的戀情。用她們當時的話來說,是「讓平擺脫那個少婦的糾纏」。荀說,平當天送完我回家后,告訴他母親、姐姐、和妹妹他願意和我交往,只是,要斷掉那個少婦的關係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我抱怨:「荀姐姐,這樣兒的事兒,您事先總該告訴我一聲兒啊!哪怕您不提後面這些事兒,起碼得問問我願不願意見一個被介紹的男朋友啊!」
荀趕緊解釋說璐夫婦馬上要出國了,出國前特別希望她哥這家裡惟一的男孩的個人問題能有個妥善的著落,從而切斷和那個少婦的關係。所以情急之下,就把我蒙在鼓裡相了親。
我直言告訴荀:權且不說她們這樣瞞著我相親合適不合適,就憑平這麼複雜的私人感情,我也不敢趟這個渾水......更何況,和那個帶著女兒的單親母親談戀愛,是平自己的選擇呢!
之後的那個星期,平來過一次電話委婉地約我,我託辭婉拒了。從此再無聯繫。
誰知世界小到讓人難以置信:其後某天,和平在同一個大院工作的我的高中閨蜜來電話,問我認識不認識平。我嚇了一跳:「天哪,就這麼一天發生的事兒,怎麼都傳到我高中同學耳朵里了?」
原來,高中閨蜜當時的男朋友是平在大院兒里一塊兒長大的發小兒。哥兒倆聊天時,平提到了他的家人在他個人問題上的干預,從而提到了那天在他家的相親故事。還說了我的情況。閨蜜的男友跟我的閨蜜閑談時念叨起這事兒,聰明的閨蜜感覺故事的女主人公和我很像,便打來電話求證......這兩件事之間,似乎只相隔一、兩個星期,說不邪門兒也難!
十幾年後,當我再見到高中閨蜜的時候,她再給我講述的已經更新了的大院兒的故事中,除了平當時的那位發小兒,已經變成了她的前夫外,更告訴我平已經不在人世了。與平相關的故事還有:平到底還是沒有聽從家裡的意見,而執意娶了那個帶著孩子的少婦,但日子卻過得磕磕絆絆。他最終在四十歲上下時的人生盛年走在了肝癌上......英武挺拔的他,竟然連個孩子都沒留下。
每次大家聊天兒說起有沒有相親的經歷,我都禁不住想起這樁往事。這件讓我至今也說不清到底算不算相親的故事,無論是否,都是我們曾經經歷過的那個社會、那段歷史的一個生活片斷。
二零一四年二月二十日凌晨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