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師與氣門芯

宜修

    回京和高中同學在瑜家聚會，參加者中有一位當年學校英文教研室的朱老師。朱老師雖然沒有教過我們，卻是我們班男生瑜的母親。

    朱老師嫻淑、雅緻，畢生閨秀氣質，美人遲暮仍不失端莊典雅。活脫脫我們女生的楷模！

    老同學聚會，少不了爆料些不想悶在心裡帶去棺材的陳年糗事。待我們一班同學爭先恐後地七嘴八舌之後，朱老師輕聲細語地婉約一句：

    「宜修：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惟一一次偷東西，是為了你！」

    「偷東西？還是為了我？」朱老師此言一出，不光我，人到中年的同學們個個兒眼睛有多大、睜了多大，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溫良恭儉讓」之化身的朱老師與「偷東西」聯繫在一起......

    但見朱老師臉上掠過一抹紅暈，淺笑倩兮地娓娓道來：

    「那是你們備戰高考在外語班的時候。不知宜修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騎的那輛藍色鳳凰女車的氣門芯不知道被哪個調皮鬼拔掉了。瑜跑回家（外訓班隔壁的北京 某高校）告訴我說你車胎扁了回不了家。我不知道怎麼辦好：下課後天色已晚，周圍也沒修車店。......萬般無奈之下，出一下策，偷偷溜到我們學院的自行 車棚里，找到了一輛落滿了灰塵，似乎多年沒人騎的舊車，忐忑不安、又慌慌張張地拔掉了氣門芯，讓瑜給你送了去。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不過，我倒是記得丟過氣門芯的事兒。」咱不無尷尬地從實道來。

    「那天一晚上我都沒睡好覺。生怕被別人看到：一個當老師的，平時名聲也不錯，要是讓人家知道竟然偷別人自行車的氣門芯，甭管是為什麼......這要是傳 出去，我這一輩子的名聲、連帶劉老師（朱老師的先生）的名聲可真全完了！不瞞你們說，我真的后怕呢！」說著，朱老師又是一臉的慚愧與汗顏......

    「你們上學時，我都不敢告訴宜修。生怕你看扁了我，更怕你們也學壞了......可今天，聽你們這兒曬陳芝麻、爛穀子，我也豁出去了！」說到這兒，朱老師那方才的慚愧羞澀，又燦爛地變成了花枝亂顫......

    倒是我，心情在訝異、憂慮、忐忑、緊張、放鬆、欽敬中，過渡著、交織著、遞進著、感慨著......

    朱老師的故事，不能不讓我更深一層地領會了中國文化中的師生關係。

錄於二零一三年三月三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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