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y Shower vs.滿月、百日
宜修
貓眼妹妹的一篇文章《她生孩子,我隨禮》,介紹了美國人際關係中孕婦分娩前,親朋好友為即將降生的寶寶慶賀隨禮的風俗習慣。
早年在中國,習俗中熟悉的都是給新生的寶寶慶滿月、慶「百歲」。人在「新大陸」,參加了同事們Baby Shower,頓覺這洋習俗要比我們自己的溫馨、喜慶,能讓准父母、尤其是准媽媽們在親友們的祝福中,滿懷欣喜地迎接寶寶的到來……直到發生在身邊的一件事顛覆了我對洋習俗的讚賞。
來自台灣的Merrill是孩子爹當年的同事。Merrill善良熱情的人品,讓身邊的同事們、甚或我們這些當年的同事家屬都非常喜歡她。Merrill有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先生和兒子更是她生活的重心。當Merrill興高采烈地宣布她懷了女兒時,同事們無不為她家庭組合的美滿更上層樓報以由衷的慶賀和祝福。
Merrill懷孕過程中,更兼有一樁雙喜臨門的好事。他們這個小家,不僅從家庭成員方面,即將進入完美組合,更即將擁有自己的房產了!!!勤快、能幹的Merrill挺著大肚子,在家庭、工作、圍產、購房諸多事情中,忙併快樂著……
Merrill休產假前最後一天,單位的同事們為她舉行了Baby
Shower。我們家的那一份,是我親自去採購的一條為新生兒到三個月大的女嬰穿的鑲著蕾絲的裙子、短褲、帽子三件套。當時自己還沒有女兒,便縱是別人家的女兒,也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何況即將分娩的,是Merrill這樣招人喜歡的同事加朋友?!
Merrill在預產期前一周開始休產假,為的是趕上為她新買的房子過戶。知道她忙,我們都沒有打擾她,準備等寶寶滿月時,一起去探視新生兒母子、順便為她的新家「暖屋」。
就在我心中默念著「Merrill的寶寶該生了吧」之際,孩子爹帶回來的一個噩耗,如晴天霹靂般,讓我痴痴地愣了半晌:「這怎麼可能?馬上就要生了啊!」
原來,房子過戶那兩天,Merrill忙著看房、準備文件、跑銀行,在經紀人、銀行、和律師中間穿插忙碌著,忙碌到疏忽了腹中即將降生的寶寶……待到過戶后終於喘出第一口氣,Merrill忽然意識到:原本胎動頻繁的寶寶,這幾天好像出奇安靜地沒有胎動。Merrill趕忙急診去醫院,B超顯示:孩子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
同為人母,經歷過那道生死在天、命懸一線的人生經歷,我不難想象Merrill此時的心境,更想起了母親曾經告訴過我的她在分娩后失去自己第一個女兒時那難以名狀的傷痛:「同樣經歷了十月懷胎的欣喜、難受、期待、和苦痛,看見別人都抱回了孩子,自己出院時的心情,是沒有類似經歷的人絕難想見的……」
為了安慰Merrill,我向她講述了我的生命來源於姐姐留給我的機會的故事。Merrill的描述,和母親所講的,幾乎完全是同一個故事。最難忘卻的,是Merrill那句平靜得讓人心痛的陳述:「我喜歡你送的那套漂亮的裙衫。寶寶就是穿著你送的那套衣服走的……看上去,她就像一個熟睡的胖娃娃。Baby Shower時大家送給她的禮物,我全讓她帶走了……當時那Baby Shower曾給我帶來過那麼多的憧憬……那些禮物,我實在不忍再見。」
其後,我又聽說一位間接的朋友,分娩后的當夜,在醫院裡發生血崩,搶救不及而撒手人寰,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和毫無思想準備、悲痛欲絕的丈夫……
原以為難產這道魔咒早已為現代高超的醫療技術的進步而破解,卻不知分娩畢竟是女性生命中的一道鬼門關。在關乎母嬰生命的重大時刻,還當抱持敬畏的態度。由此而推論,或許,慶賀寶寶滿月、百日,是更為謹慎、理性的做法。
二零一二年十月二十一日錄於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