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隨筆(之二)- 慣性
宜修
那天在公共汽車上聽到一白一黑兩位男乘客的口角,不由我聯想起幾年前的一個夏日,在紐約地鐵上捲入的一次遭遇。
我那天穿了條黑底米色小圓點的絲裙。因為裙料質滑,而紐約地鐵的座位也非常光滑,所以地鐵到站前、及離站啟動時,坐在三人座中間位置上的我,總是向左手邊那位裝扮入時的華裔女青年身上傾斜。儘管我盡量用力地用手撐著座椅,還是抵擋不住光滑的座椅與光滑的裙料間幾無摩擦的慣性滑動。
記得第一次停站時,她看了我一眼。我趕忙道歉「對不起」。但列車的慣性,讓我還原不回去。只能待車停穩后,我才能還原坐直。
當列車再次啟動時,同樣的現象開始重複。她看我的眼神不耐煩了。「實在抱歉。都是摩擦力太小……。」不知道英文「慣性」怎麼說,我只好換個詞兒。
第二站停站時,當我的身體剛開始向她傾斜時,我詫異地聽到她居然轉過頭來,對我罵出了「Fxxx」!我驚得地站了起來,訝異著這個年輕的女孩怎麼能為這樣的事情爆粗口……
車廂里人很多,目光都被這個女孩的罵聲吸引了過來。我的難過與尷尬遞增著:畢竟,我是在被自己的同胞、還是女性、當著外族裔的面、用人家的下流語言來侮辱!!!我被震驚、難過到語塞,一籌莫展。而那廂還在不依不饒地重複著那句「Fxxx」,彷彿只有這個詞才能讓她一解心頭之憤。
實在難為情,為我,也為她……更希望她能打住這句不堪入耳的髒話,我低聲地對她說出驚訝半晌來的頭一句話:「Is that all you know?(難道你只知道這個嗎?)」
原以為她會因此而有所收斂。孰料此言一出,她的罵聲更提高了若干分貝。惹不起,我只好躲開她的面前,走到車門附近去。可我,還是沒能躲得起,那廂的重複,未見稍停地仿似也有慣性……
不知是怎樣熬到了站。臨下車,我盡量平心靜氣地留給了她一句:「I hope you don』t use the same mouth to eat.(我希望你不是用這同一張嘴吃飯。)」
自那之後,我學會了inertia-英文「慣性」一詞。
追記於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