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著的母愛

無著的母愛

宜修

       十幾年後再見到夢，她一如當年的浪漫純情，氣質依然不俗。不由得回憶起當年追她的人里，不乏副部長的秘書和業務部門的青年才俊。然而，心氣兒比個頭兒高的夢，自嘲「外貌公司採購員」，一米八以下的，再帥也算「半殘」。

       懷上底達時，我去信給夢，藉機會勸她那「國旗班儀仗隊員」的標準可以放寬些了。夢回信說，她剛剛認識了一位「白馬王子」。兩個月後再來信，說她剛跳了個「快三步」：戀愛+結婚+懷孕。

       犬子底達和夢的女兒扮扮接踵而至。我這廂白天帶孩子、晚上上班，奶粉、尿布一把抓；夢坐完了月子，便把扮扮送到南方婆婆家去了。因為「還沒來得及享受兩人世界」。

       再次聽到夢的消息，是大約三年後。她來信說因為家庭暴力，已經和「國旗班的儀仗隊員」離了婚，孩子給了男方。前面一條消息咱這些年早聽得慣常，可後面一條讓我著實驚詫！記得我連信都沒折起來，就不計費用地抓起電話打去了北京，從她家追到她娘家：「你瘋了！孩子怎麼可以不要？」「我媽不幫我帶。」「請保姆！」「我們家人擔心我拖著孩子，再嫁難。」我無言以對：失婚女人的宿命！

       光陰荏苒。再相見，底達和扮扮都即將高中畢業，扮扮已經在中國為美國頂尖的文理學院所錄取。夢的家裡，到處擺著扮扮兒時的照片，還有一包包為扮扮赴美留學準備的名牌時裝。「有沒有扮扮的近照啊？」「這孩子上了高中以後，就再不願跟我接觸。我說一句，她就倔我一句，話不多，可句句像刀子似的，往我心上戳。」「扮扮跟繼母關係如何？」「好著呢！繼母不能生育，對她視如己出。」夢保養得不錯的臉上，流露著無奈的悲愴……

       「這麼多年了，你就沒遇見過合適的人選嗎？」「好不容易碰上個談吐不俗來電的，都牛著呢！可這後半輩子，我總不能整天央著他過日子吧？」「扮扮現在正是青春期的『混蛋年齡』。她的表現你別太往心裡去，改善親子關係更非一日之功。著眼於她為人母之後吧。」「男人不男人的，我現在就希望身邊有個孩子。這人到中年，一腔母愛無處釋放呢……汶川地震后，我想領養個孤兒，可政策規定得先投親靠友。我這樣的條件，居然還不夠格兒！」「那要是碰上個帶孩子的男人，你願意考慮嗎？」「這是我現在最巴不得的！『買一送一』，我當自己賺了。能不把心都掏給他們爺兒倆嗎？......說一千，道一萬。這離婚的事兒攤上了，別無選擇。可我怎麼竟糊塗得不要孩子呢？！」

        最後這句話，我知道是夢由衷的懺悔。她縱有再多的不是，我也不忍再埋怨她。她那漂亮的頂樓家裡，高處不勝寒哪！

錄於二零一一年暑假底達和小表姐代我去看望夢之後

（之所以在這裡選擇藍色動筆，是因為聽說悲愴的眼淚是藍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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