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那道永遠的流光 (十一)
(吳鉤原創於倍可親網. 11-9-2008)
我和陶在新街口附近的一家飯店吃好晚飯, 離開店, 走往新街口時, 街道上已是燈火輝煌, 華光盡放, 亮如白晝, 有流光溢彩不夜天的感覺. 大街上,周末的行人比平日更多, 成群結隊的人流穿梭往來,熙熙攘攘, 紛繁喧囂, 人在其中, 不由得受其感染, 逛街的興緻也提高了三分。
新街口商業區是南京市商貿商務中心區,其商務商貿的密集程度、經濟貿易額、客流量號稱是排在北京王府井、上海南京路之後的中國第三大商業街. 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新街口商圈中, 集中了近七百家商店, 吸引了許多南來北往的顧客到此血拚採購, 逛店消遣.
我和陶並不經常上街逛店, 但一旦來到新街口, 她可是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樣興緻勃勃, 精神抖擻. 我陪著陶一陣風似的去了許多大商店, 記得的有南京新百、中央商場、商貿百貨, 金鷹國際等。
因為平時很少和陶一起上街給她買東西, 我覺得這是個機會補償她一下. 在衣服鞋帽部, 我慫恿著陶, 讓她試穿各式衣服, 皮鞋; 看她中意了, 我大加稱讚一番, 搶著給她買下了一件式樣挺新潮的上衣和一雙中跟黑色皮鞋.
我又領著她到手錶部. 我對陶說, 你的表太舊了, 該換隻了. 在我的百般鼓動下, 陶同意試一下, 於是叫售貨員拿各種表給她試帶, 最後我又給她買了一塊她喜歡的寶藍色錶盤的精工表.
我們繼續在不同商場里轉悠著, 又給她買了一些女孩子喜歡的用品, 包括一條白水晶項鏈.
在男士用品部門, 陶非要買一件禮物送給我, 卻讓我以根本就不需要或你還是學生怎能讓你給我買東西, 諸如此類理由擋住了.
等離開新街口的時侯, 我手上提著一堆大包小包. 我們坐著和來時同一路公共汽車回陶的學校.
公共汽車搖搖晃晃地沿著中央路向北開著. 不時地在站頭停下, 上下些乘客.
南京的道路非常整齊劃一, 中央路, 中山東路, 中山北路,和太平路等都是在民國初年闊建道路時修的, 據說當年政府拿把尺子在地圖上一畫, 在線上的建築物一律拆除, 道路就直直的出來了. 街道兩旁整齊地排列著高大粗壯的法國梧桐, 枝繁葉茂, 遮天蔽日, 哪怕是晚上, 在路燈的照耀下, 仍見梧桐枝葉搖曳著, 梧桐葉影和燈光交錯著在行進的公車窗上一閃一閃掠過.
坐在車上, 陶已從採購物品的亢奮中漸漸恢復, 低聲對我道: "不對呀, 沒計劃要出來買東西, 怎麼買了這麼多回去啊."
我笑著對陶道: "這要歸功於店家商業行銷手段, 人家讓你看得眼花繚亂, 殷勤著幫你試穿, 還花言巧語地說穿戴了如何好看, 還由得著我們不掏錢哪."
陶回我道: "我怎麼覺得一直是你在向我推銷呢, 難道商場雇了你?"
我呵呵笑著,開陶玩笑道: "是, 商場雇了我, 還雇我做你的保鏢送你回家呢."
陶停了一會, 又道: "買這麼多也就算了, 但下周是你的生日, 不是我的呀, 怎麼盡給我買呢, 真後悔."
我對陶道: "后什麼悔, 我們就跟別人不一樣, 我生日給你買禮物, 下次你生日再給我買, 行了吧."
陶些許悶悶地道: "好吧, 不過你的生日禮物我早已經備好了."
我一聽, 忙問: "是什麼? 說給我聽."
陶回道: "不說, 等下周日我去你那裡就知道了."
說話間, 車已到陶的學校站, 吱的一聲緩緩停下了. 我們一起下了車, 按慣例, 我送陶回她的宿舍, 在女生宿舍大院門前和她吻別後我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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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星期天清晨, 陽光明媚, 風和日麗, 陶如一縷春風般早早地飄到了我宿舍.
那時大學的單身教工宿舍就是筒子樓, 我和一個姓黃的青年教師合住一個房間. 他比我早一年分到學校, 故叫他老黃.
我周六就和老黃說, 陶星期天要來, 把宿舍整理一下吧, 別讓她覺得太難看了. 陶已不是第一次到我宿舍來, 老黃和她認識. 老黃一聽陶要來, 附和著我把宿舍里裡外外清理一下, 沒平時那樣凌亂了, 特別是老黃的床, 平時臭襪子臭衣服散滿了, 被子也不疊, 連我都看了難受, 現在也整潔多了. 但我看到他床尾褥子下面鼓了起來, 估計他把臭襪子臭衣服都塞褥子下面去了.
看來守門大媽說的 『沒得女銀不成家』確是普遍真理, 現在不過有個女孩子要登門, 宿舍就和平時判若兩樣了. 這大約就是女性對男人的影響力量吧.
陶那天刻意穿戴上了我才給她買的上衣, 皮鞋, 手錶, 項鏈, 穿著那條就是我在列車上和她邂逅時穿的銀灰色長擺裙, 如雲的秀髮上戴著我最喜歡的那朵紫花髮夾, 看上去光彩照人, 使陋室頓然熠熠生輝.
老黃那時還沒女朋友, 見了陶開始總有些靦腆, 但陶和他一說話, 他就自然了. 陶身上有一種我說不清的氣質, 或說是有一種親和力, 很容易讓別人親近, 不覺得她陌生.
陶對黃道: "黃老師, 今天我就在你們宿舍玩, 打擾你了, 你也不用避我們, 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 我給你們準備午飯."
黃聽陶要準備中午飯菜, 說: "那你們趕我走我也不走了, 非等著吃陶燒的菜呢. 我去趟辦公室, 中午前回來," 說完, 老黃就離開了.
看黃前腳走了, 我後腳跟上把門鎖上了, 陶正坐在我床上, 我和陶相擁一陣纏綿溫存.
陶重新坐好, 理一下頭髮, 拿過她的背包, 對我說: "猜猜, 我給你帶了什麼禮物?"
"還不是上哪個店買了件禮物, 可能性太多, 我哪能猜出, 主動放棄了," 我回她道.
陶微微撇一下嘴, 道: 「小瞧我, 只有買的才是禮物啊? 你不是早想知道是什麼, 自己打開拿出看吧.」
我拿過陶的包, 看上去塞得滿滿鼓股的, 打開, 見是毛紡織品, 就拿了出來, 抖開, 一看, 是一件男式毛衣.
我對陶說: 「我的生日禮物, 謝謝啊, 我正需要一件呢. 對了, 聽你的口氣, 難道是你自己織的? 我怎麼不知道小姐你還會織毛衣? 還以為小姐就會寫寫文章作作詩詞呢」
陶仰起了臉, 看著我, 有些驕傲地說: 「當然啦, 我是真人不露相.」
我笑著逗她道: 「見過你這位女真人了, 是生女真還是熟女真啊? 你家不定是滿族人後代吧?」
陶打我一下, 道: 「別瞎開玩笑了. 來, 試試毛衣吧, 這可是我自盤古開天劈地以來織的第一件, 心裡真沒底呢.」
我有點動情地說: "小姐親手一針一線織的, 還能不合適么."
我就由著陶, 穿上毛衣, 被她撥過來扳過去的看了好一陣, 陶口裡還念念有詞, 這裡長了點那裡短了些在總結經驗呢. 最後我一言九鼎拍板說, 長短正好,肥瘦相宜, 穿了非常合適, 她才罷了休.
試完毛衣, 我倆坐著閑聊天. 陶對我道: "黃老師這個人看上去挺好的, 怎麼還沒女朋友啊?"
我打趣陶道: "那小姐就從你的那幫閨密中挑一個介紹給他唄."
陶呵呵笑道: "我們自己還在談對象呢, 就給別人介紹啦? 好, 你先說說黃這個人吧."
「他有些內向, 見了女孩害羞, 不會主動去找女朋友, 要沒人介紹的話, 就等著哪個女孩子倒追他了. 不過, 他可是個人才, 不, 是怪才. 他是學量子化學的, 前一陣子忽發奇想, 要考本校一個教授的博士研究生, 和他現在的專業風馬牛不相及, 他跑圖書館里捧了一堆專業書回來, 看了兩三個月. 考試前一天, 我看到他一個人躺在我們教研室樓前曬了一天太陽. 考試結果出來, 他楞是把幾十個學這個專業的考生給壓了下去, 第一名.」
陶聽了稱讚道: 「不簡單, 是個奇才.」
我點頭道: 「還有呢, 他現在又研究起英語語音學來了, 這和我們學理科的真是毫無關係, 八杆子都打不著, 所以我也搞不清他到底在研究什麼; 他的一個本子上記滿了, 寫得龍飛鳳舞, 字我是一個認不得, 問他, 他說是寫下的靈感. 有時侯半夜正睡覺呢, 他突然開燈, 起床, 拿起筆唦唦唦的寫靈感, 把我給鬧醒了, 沒好氣的對他喊道, 你又在作什麼怪? 快熄燈睡覺. 他央求我說, 靈感來了, 總得讓我寫完吧. 所以我也只好由著他.」
陶聽了笑道: 「聽你這麼說, 他還真有點特別.」
「特別!" 我回道: "他老家在合肥, 距離南京有近180公里. 人家每次到周末要回家, 騎上自行車就走了, 就跟去躺新街口似的. 我受了他的影響, 有一次, 星期天大清晨看到他騎上自行車去合肥了, 心想我也能騎自行車回無錫, 距離南京也接近180公里, 就想當然地帶本地圖騎上車出發了.
我興緻昂然, 輕鬆地蹬著車, 還哼著歌, 一路出了城, 先走一條經過棲霞山景區的小道. 南京棲霞山自然景觀以山景和森林景觀著稱, 正是晚夏時分, 雖還沒有深秋棲霞楓林如火,漫山紅遍的美景, 但見棲霞山紗帽峰,紫盆峰等諸峰翠綠覆沒, 層林蔥籠, 景色依然十分迷人,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路兩旁大樹掩映, 清幽怡靜,我悠然自得, 那種和自然界接近親密的感覺, 不是平時乘車一閃而過所能體會到的. 我頗為自己騎車旅行的決定得意.」
陶認真地聽著, 看我停下, 對我道: 「往下說, 後來呢?」
我笑著道: 「好戲在後頭呢. 大約騎行了60公里, 行進到南京和鎮江之間時, 開始不支了. 我以前從沒長途騎車的經驗, 騎得太快, 突然感覺體力到了極限, 雙腿沉重無比, 呼吸局促, 胸口彷彿壓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喘不過氣來.
我有些動搖信心, 停了下來, 在路邊小息. 我在想, 繼續前行, 還有近一倍的路程要走; 退, 離南京也已不近, 還不知能不能騎回去呢. 一時進退兩難, 覺得自己被遺棄在荒郊野外, 前不著村, 后不著店, 叫天天不應, 喊地地不靈了.」
陶聽了呵呵笑著揶揄道: 「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還落得個叫天告地啊. 後來呢, 是進還是退了?」
「我能輕言退字嗎! 我想, 好馬不吃回頭草, 今天哪怕累死在路上, 也要向前行. 於是, 我喝些水, 吃些乾糧, 又上路了. 我邊騎, 腦子裡還真象戲里說的那樣, 閃過一句句鼓舞勇氣的台詞來, 口裡邊背誦著:
路漫漫其修遠兮, 吾將上下而求索.
要學那, 泰山頂上一青松.
下定決心, 不怕犧牲, 排除萬難, 爭取勝利.」
陶聽著哈哈笑歪了腰, 道: 「笑死我了. 精神食糧起作用了嗎?」
我也笑了, 繼續講道: 「有沒有起作用就不知道了, 但我真的逐漸恢復了狀態, 後來一路騎下去120公里, 再也沒覺得累, 感覺自己就象一台機器似的, 只管不停地騎著. 其實人在大運動量時會達到一個極點, 一旦克服了這一極點, 就能勇往直前了, 和飛機克服音障是類似道理. 可惜, 很多人在達到體力毅力的極點前就退縮了.
當我一個人鬱郁騎行著, 黃昏來臨, 黑夜將至, 而前路還遙遠, 路上除了不時呼嘯而過的汽車外, 沒有一個行人, 沒有一個人可以說話, 只有一份孤獨感, 和內心的思考,自我對白, 自我交流; 回想起來, 這也是一種很美的意境, 其中有很大的樂趣, 沒有經歷過這樣長途賓士的人是無法體驗的.
經過這一次鍛煉, 我後來經常騎車長途旅行, 有時和老黃一起. 我曾和他用兩天時間從南京騎行約260公里到杭州, 逗留一天後又原路騎車返回.」
陶打斷我道: 「聽你這麼說, 騎車旅行是很有趣味的活動, 什麼時侯也帶我一起騎自行車旅行吧. 哦, 不早了, 我們出去買菜吧.」
我和陶離開宿舍, 前往學校附近的一個農貿集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