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長安不是故園

故事四：西望長安不是故園

作者：猴王愛海

姥爺讀完了岳父的信，連同信箋遞給姥姥，姥姥默不作聲，淚水順著臉頰流淌著，彷彿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佇立在眼前，彷彿妹妹們歡快的歌聲和嬉哈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坐在炕沿的身子變得癱軟無力，就躺倒下來又轉過身，把臉趴在依舊拿著信的手上和臂上嗚咽地哭出聲來，知道家就在那裡，一家子人生活在那裡，巍巍太行山的西面，滔滔黃河的西邊，在古都長安，可是如同天國的一個地方，她沒有一點印象，沒有，沒有。。。

日本鬼子還沒有南下的時候，29軍還在平津的時候，姥姥的娘家，一個當地的大戶人家受兩個上中學的女兒的影響，確切說是受女兒學校校長和老師的影響，就開始準備與學校一同南撤了，姥姥家和娘家不在一個縣，等姥姥知道這個消息並且被告訴一起去南方的時候，她的丈夫-我的姥爺還在另一個地方做著布莊的掌柜，有兩個年幼的女兒，婆婆和年邁的太婆也需要安頓。然而，當一切都可成行之時，還是錯過了，全走了，爸爸、二媽、妹妹、甚至管家都走得沒了蹤影，走得就像是風箏斷了線隨風飄，那麼高那麼遠。。。

於是他們就隨著南逃的老百姓毫無目的地走，一直跑到德縣（現在的德州），就走不動跑不動了，於是就又悻悻地回返，一頭扎到鄉下莊子上的親戚家，只等著日本皇軍駕到。等一切歸於平靜，才又回到闊別了的在縣城裡的家中，幸運乎，誰人知。跟很多把命跑沒了的可憐同胞比起來，著實乃大幸啊。

兵荒馬亂的日子過得真快，一年多沒有爸爸和妹妹們的消息，還是得一天一天地過，不過？那孩子怎麼辦，老人又怎麼辦。雖然心裡惴惴不安，她念著神明保佑他們都平安一刻也不敢鬆口氣。

總算來信了，他們都活著。「別哭了，不都是好好的嗎？」姥爺拍著她的肩背，還輕輕揉搓地安撫她。姥姥還輕聲地抽泣著，她的脖頸很白，因是滿人的關係，皮膚也很光滑，姥爺的手滑到脖頸處，繼續安慰道：「你看你妹妹都進了軍校，很快也會抗日了，多好，為她們高興，『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姥姥停住哭聲，又撒嬌又責怪地說：「就怪你，要是跟爸爸在一起多好啊，我不願做亡國奴！」

「你說的對，我把鋪子看的太重了，唉，要不咱們都在西安了。那你看說什麼，我給爸寫回信」

他們兩口子一說一答的。。。

夕陽的紅日已經透過窗子照進屋裡，把他們映在光芒之中，好美。。。

後記：姥姥至1945年抗戰勝利也未再見到她父親，因為年邁和健康的原因，她父親在1944年病逝並葬在西安，墓地至今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