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慾望 中篇(一)

接下來的故事非常俗套，我們同居了。他先在我工作的大學附近租了個兩室一廳的獨立公寓，然後從他的朋友的房子里搬了出來。不久我也搬了過去，本想和他分擔費用，但他說東北男人沒有讓女人掏錢的習慣，我也只好做罷。因為我知道爭也沒用，他決定的事是很難改變的。

多數時間都是他先到家，所以他包攬了做晚飯的義務。如果我恰巧回來得早，就幫他摘摘菜什麼的，幹些雜活。他很勤快，也愛乾淨，只要有活，他總會把它們一件件的做完，決不留到明天。這些特質，很難讓我和他充滿野性的外表統一起來。

有時，我看他忙個不停，就讓他坐到我身邊來，給他按按肩，撓撓背 。他很喜歡我這樣，每每此刻，他總會充滿感激地背過手來拍打我的屁股。如果我不纏著讓他說愛我，他從不主動說這三個字，但他的言行，卻無時無刻不讓我感覺到愛的存在，並默默地在我們共同的生活中實踐著和重複著。

有時，我們一起看電視。他就枕在我的腿上，他說他喜歡這樣，因為這樣他會有安全感，也可以體會到只有家才能帶給他的溫馨。看到他安靜的像個孩子一樣躺在我的視線中，我總是情不自禁的用十指溫柔的梳里他的髮際。而他則既享受，又陶醉的閉上雙眼，讓幸福花一樣地綻放在他的臉上。

有時，他會在我的溫柔中打個盹兒，看到他躺在那裡安靜的樣子，我就會從心底里流淌出一種近乎原始的母愛，會產生一種很高尚，很純粹的情緒來，併發出一種男人啊，你們再強，躺在女人的懷裡時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的感嘆。

有時，我們會去住處附近的林子里散步。在桔黃色的燈光下，我手插在他的臂彎里，踩著厚厚的落葉，在被一片黃色籠罩的世界里，聽他講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他這人肚子里裝著說不完的故事，彷彿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這時，我會乖乖的像一個小女生，除了被他的幽默和故事中的趣聞引發的笑聲外，我從來不去打斷他，在他時而深邃，時而迷離，時而輕鬆的表情和敘述中，我愜意享受著生活的給予和他的豐富。

他是一個生活中需要舞台和掌聲的人，他的生命好像從來就不是屬於自己，也不屬於任何人。他身邊狐朋狗友特多，每逢節假日，他都會把他們找到家裡來，並親自下廚，為那些有家沒家的異鄉人準備出滿滿一大桌頗為豐盛的晚餐。他常說，他就是要給他們家的感覺。他就是用這種樸實的方式去兌現人性的承諾。

我本不想在外人面前公開和他的關係，他也從不勉強我。但每當他有推不掉的應酬出去時，我又實無法承受一個人默守空房，跟著時鐘的腳步等他回來的寂寞。我嘗試著不去想他，盡量的多給國內的家人或同學同事打電話，或在電視機前消磨時間，而這種刻意卻常常轉變成更進一步的思念。心已然愛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很難再收得回來，何況我是真心愛他。


世上沒有鬼，鬼都是人想出來的，人鬧的。我就是這樣，有時想他想得發瘋，就和自己過不去。在心裡憑藉著一個女人的想像力編造出一些自己嚇自己的鬼。我幻想著他喜歡上了什麼人，而且具體落實在某個假想敵身上。因為我總覺得像他那麼優秀，那麼討女人喜歡的人，一定會有人趁虛而入。幻想著他和別人像和我一樣的親密舉止。。。。。


有時想著想著，我就會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有時他因工作原因回來晚了點，我就會委屈的坐在一旁默默地哭泣，而對回來后的噓寒問暖置之不理。但當我看到他一臉茫然和無辜的神情時，又有些於心不忍。有時我還會莫名其妙地沖他發脾氣，有時乾脆不讓他碰我。但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哄我，就像哄一個小女生一樣的耐心。事後，我總是很後悔，甚至還懷疑他因此會不再愛我了。為此，我又會逼著他一聲一聲地說愛我，而他總會把我抱在懷裡，輕輕地，充滿愛意地拍著我的後背，並在我耳旁溫柔重複著這三個字，直到我氣完全消了，他才走開去做其它的事情。有時我想，再這樣下去我都快成怨婦了，但愛情就是一杯甘醇誘人的烈酒，不喝就想，喝了又醉，醉了可能還會吐。

後來過了很久，他對我說過這樣一段話，戀愛中的女人，即美麗可愛，又敏感難纏，問題多得像十萬個為什麼，有時根本就是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小學生，而且男人和女人根本就沒道理可講，他說他知道這都是因為我太愛他了，他還調侃我得了愛情綜合症。

清明紛落雨前茶，杯酒朦朧眼中她。
揮去倩影夢又來，無語愁結茉莉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的事還是慢慢被人知道了，雖然我們盡量低調，不在公開場合成雙成對的露面。他開始受到外來的壓力，主要來自教會的一些朋友。這讓他感到很痛苦，卻只能自己消化。為了不讓我受委屈，所以即便對我，他也三緘其口。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約兩周，每每看到他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總想替他分擔些。開始我還以為是他家裡有什麼事情困繞著他，所以他不主動說出來，我也不便多問，但看著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我也開心不起來。他最終還是下決心忠於愛情，就這樣他背負著重色輕友和作風敗壞的惡名，和那些教會裡的朋友徹底反目了。就連這，我還是從我過去的室友那裡知道的呢。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裡，他憔悴了許多，我知道這件事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我能感受到他心裏面的煎熬和掙扎。他是那種把友誼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人，但為了我，他背叛了長此以往堅持的信念。通過這件事，我更加了解到他的愛是多麼難能可貴。並且我還覺得虧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儘管他從未表達過這層意思。我還從心裡感激他，認定他是可以依靠，信賴，重情重義的好男人。


在我和他的接觸中，看到他唯一的一次流淚，就是當我們的話題涉及他的孩子時。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他哽咽地對我說，他這輩子除了虧欠父母養育之恩之外，就是對不起他的兒子。我沒有安慰他，這何嘗不是我心中的痛，我也要面臨和他同樣的問題，如果我也選擇離婚的話。我用手不停地撫摸著他的手背，好像是在安慰他，其實我心裡明白，我更是在安慰我自己。從那時起，我就暗暗下了決心，如果今後真能和他生活在一起，我除了對他好以外，還要孝敬他的父母好，同時也要給他的兒子一份真摯的母愛。


他是那種野性十足，桀傲不馴的血性漢子。他幫助過許多人，尤其是那些新老移民，都或多或少受過他的恩惠和幫助，他也因此成為當地華人圈子裡響噹噹地人物，並有一定的影響力。因此沒有誰當面議論我們的事，大部份人還是像過去那樣見面時客客氣氣，但背後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管他呢，嘴長在別人身上，國人又有嚼舌頭的通病，我也只好步步為營，大不了離了婚和他過。


我們的日子就是這樣在甜蜜中幸福地過著每一天。我老公在我出國前就和他師妹有過關係，而且當時因為女方的丈夫鬧到學校里來，還搞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我是看著兒子的份上，才在老公百般哀求下，姑且答應先不與他離婚的。他的現狀比我單純的多，他出國前就已經辦了離婚手續，是鑽石王老五。而且我看得出來，他是個負責任和有擔當的男人。但讓我下定決心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主要原因，還是我和他的感情。



過去我一直不願公開我和他的關係的原因，主要是我還在乎別人的看法；在乎中國傳統的道德觀念；在乎自己的所謂名節。婚外戀本來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中國人的圈子又那麼小，而且''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而讓那些好事之徒在背後指指點點，是我最不樂見到的事情。但現在形勢比人強，如果我們公開了關係，就可以堂而皇之出現在任何應酬的場合。我決定採取即來之則安之的態度，從此我也不必再飽受那些腐蝕愛情的猜忌的折磨和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