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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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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1-10)

作者：平凡往事於 2013-3-19 02:44 發表於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通用分類:原創文學|已有6評論

　
教授女兒的婚事

此小說系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題記:

謹以此文獻給那些在異國的天空下掙扎過，迷茫過，失去過，更收穫了的人們。也以此文激勵那些正在掙扎和奮鬥的人們。讓我們共勉！　　　

第1章女大當嫁　　　　　　

夢醒枝頭歡鵲語，怡然一笑共多情。案香迢遞春風意，相伴天涯路幾程?

人生就像一個沒人能夠破解的密碼本，也許我們一輩子都要活在「我為什麼會不斷地犯錯誤」的感慨和懊悔中，而那些錯誤恰恰又是我們曾經認為正確的，這大概就是成長的代價。

         二十六歲的潔，出生在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里。她的父母都在北方某著名大學里任教。父親是該校副校長，博士生導師，母親是英語系系主任。幾十年的園丁生涯，讓他們桃李滿天下。
         夫婦倆就一個寶貝女兒，自然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加之書香熏陶，潔漸漸出脫成一個相貌氣質俱佳的大家閨秀。中學畢業后，成績一向優秀的潔，卻因為高考暈場，發揮失常，分數未達本科錄取線，因此只能屈就於該大學專為照顧本校教職員工子女特設的四年制准本科。在學校里，潔是當之無愧的校花，她雖然頂著校長千金的光環，卻為人親切，待人溫和。這樣一個天之驕女，雖然是很多男同學的「夢中情人「，卻沒人敢造次追求，好像潔就是那天上的月娥，只能仰頭遙望，不能近前褻瀆。那些莽撞冒失，血氣方剛的男孩子們，似乎私底下達成了共識，月亮的清輝，普照眾生，並不該獨屬某一人。這也正應了「高處不勝寒」的那句老話。結果可想而知，直到大學畢業，潔仍是父母的眼裡的「乖乖女」，連一次像樣的戀愛也不曾有過。至從分配到部隊后，潔又一心撲在工作上，幾年的光陰就這樣悄悄溜走了。潔的父母，雖然是博學的教授，但操心兒女的婚姻大事，跟一般父母沒什麼兩樣。他們心裡開始暗暗著急，也積極幫女兒物色，終於在潔父的博士生里，選中了康，並極力撮合。
         康是來自邊遠山區的農家子弟。聰明好學，且積極上進。一路走來，憑著全鄉、全縣理科狀元的優異成績，過關斬將，現在念到了博士。他像所有在農村長大的孩子一樣，特別能吃苦，尤其是生活上的，對吃穿從不講究。在他心裡，似乎潛伏了一種別的同學所沒有的沉重，甚至是悲壯，常常不能為城市的同齡人所理解。他們只會笑他從農村帶來的種種生活習慣，笑他「土」。每當這時，他就想起「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想起小人書里看過的那些激勵人逆境成才的故事。他會從「頭懸樑、錐刺股」、從「卧薪嘗膽」的古人那裡尋找現實中沒有的知音。可這也讓他本來就內斂的個性，更顯得沉默寡言了。幸好，命運對他很慷慨，他雖不善交際，但並沒有太影響他的生活。因為凡是教過他的老師，只要天長日久，了解了他，就無不會愛惜他的才華，也同情他的身世，進而都會不遺餘力幫助他。大概人都有一種不忍看到美好的東西被埋沒的心情吧。
         博士就快畢業了，導師不但對康讚許有加，甚至還有意將自己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他。康一時間躊躇滿志，春風得意。他雖然在感情上一窮二白，但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從第一次在導師家看到潔，康心裡就怦怦直跳。潔這樣的大家閨秀，是康從小到大的生活里從不曾有機會親近，卻仰慕已久的偶像。她的皮膚那麼白，笑起來那麼乾淨，就是偶爾嗔怒一下，也是那麼嬌俏可愛。他在潔面前，常常覺得相形見絀，覺得自己蠢笨如牛，配不上她。可他發自內心對潔的愛慕，又讓他充滿了勇氣。他是個有夢想，有目標，努力拚搏的人。潔就是他的目標，他要娶她，跟她成立一個像導師那樣的美滿家庭。
         但這不過是康的一廂情願。認識一段時間后，潔發現自己和康幾乎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康除了談他的專業，就再沒其它的話題，甚至也沒什麼興趣聽潔講她認為有趣的事。兩個人在一起，常常就是干坐著，半天都沒什麼話好說，看電影就是看電影，吃飯就是吃飯。這對於有Ｂ型血，性格開朗活潑，又嚮往浪漫的潔來說，實在就是一種折磨。
         其實康在潔面前，已經是小心翼翼，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了。可時間長了，總難免會露出些個性的本色。經過幾次不愉快的爭吵，潔開始覺得康脾氣有點暴躁。後來就漸漸看出康骨子裡的極端自卑，卻又常常以傲慢的形式表現出來，這尤其讓潔看不上。潔自認根本就不是那種沒有見過世面，會嫌貧愛富的人。她也相信英雄不問出處，也曾經想順父母之命和康好好相處。可康似乎總是把一種根深蒂固的成見，強加在她身上。他老認為潔嫌棄他，他的過去和他在農村的家。他似乎對他的出身特別敏感，很多時候都讓自己畫地為牢，有意無意把不相干的事情與他的出身聯繫起來。這一點對從小就生長在大城市裡，生活無憂無慮的潔來說，怎麼都無法理解。平時，潔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些對他家人的看法，哪怕只是隨口無心的一句話，康都會不問青紅皂白，即刻翻臉，極端刻薄地指責潔，讓潔百口莫辯。而且他態度粗暴時說出來的話非常過分，常常把潔噎得淚往上涌。可事後過不了多久，康自己又後悔不迭，於是又再三向潔道歉，解釋，乞求她的原諒，甚至不惜給她下跪。男兒膝下有黃金，潔每次看到他痛徹心肺地反省，忍不住就會原諒他。可沒想到，下次碰到類似的情況，還是如出一轍。康又依然故我，屢改屢犯。
         康對於自己這種反覆無常的態度也很懊惱，他只能跟潔解釋，說自己的所做所為，都是因為害怕失去她。潔那方面，雖然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似乎總有個解不開的死結，但一來她年輕無城府，二來對康心存僥倖，再說兩人也不是整天在一起，所以過了也就過了，並不存在心上。
         可康自己清楚，原因沒那麼簡單。他也想讓自己的心態平和些，陽光些，正面些，可就是做不到。甚至有時連潔在自家和父母談笑風生，在一旁的康也會自己把自己孤立起來，臆想他們在背地裡講他的壞話，取笑他。康一方面為自己這麼快就在省城裡找到靠山而心滿意足，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活得很糾結，很掙扎，很扭曲，很恐懼，缺乏安全感。他甚至常常會在夢裡驚醒，因為他總能夢到潔棄他而去。而無論他如何哀求，她也不肯回頭。但越是如此，他就越不知道如何和潔相處，他越怕失去她，就越在她面前擺出一副對她無所謂和蠻橫無理的樣子來。自卑和驕傲就像兩頭惡魔，爭著撕扯他的身心，讓他變得愈加外強中乾，不可理喻。
         唯一讓康覺得踏實寬慰的是，自己在學歷方面，佔有壓倒性優勢。潔的學歷很差。連正規本科畢業都不算，說白了，也就是個夜大生。
         潔大學畢業后，被分到了某部隊研究所技術室，現在她已經當了六年的技術員。技術室的主任，是一個比她早四年畢業的大學生於。於的父親也是部隊幹部。他是文革後分到所里來的第一批大學生，在短短几年內就成了所里的技術骨幹，加上當時部隊正在提拔年輕幹部，老主任又因為年齡關係退休了，而於呢，在學校時就入了黨，除了軍齡以外，基本符合提拔的條件，因此在今年選中層領導時，於被破格提拔到領導崗位。
        剛開始時，於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新分來的女大學生，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過她。要知道潔這樣的女孩，以往都是在別人羨慕，嫉妒的眼光中走過來的，回頭率更是無庸置疑，對別人目光的甄別，是她這樣的女孩與生俱來的能力。但於卻讓她在無形中有幾分挫折感，和一種被人忽視的落寞。
        在過去的六年間，潔和於幾乎沒有單獨說過幾次話。不知為何，在於面前，她總有一種仰視他的感覺。但同時，在潔的內心深處，還隱藏著一種莫名的情愫，以及想走近這個男人的渴望。也許正是這種渾然不覺影響了她和康之間的互動。兩年多來她和康除了吵架，就是平平淡淡的交往。她每次出差，一點都不會想他，再見面時，也根本沒有那種情侶間小別勝新婚的喜悅。因此她始終沒有起過跟康結婚的念頭。其實潔的父母和康一直在催她。連康的父母也知道了，他們好幾次來省城看康，也表示想見見未來的兒媳婦，但潔每次都以工作忙或身體不舒服等借口推託掉了。潔給父母和康的理由是她剛參加工作不久，年輕人應該集中精神先好好工作，為社會多做些貢獻。
        最近又發生了一件事，讓潔和康的關係更加雪上加霜。那一天，康求她托在軍區總院的朋友給他父親看病。潔陪著去了。等看完病，康就提出在收據上寫潔父親的名字，為了能冒名頂替報銷這筆醫藥費。潔覺得這樣的要求太過份，當場就嚴詞拒絕了。康不滿地說：
　「反正都是公家花錢，又不是你爸出，舉手之勞，何樂不為？」
         潔說：「這不是讓我爸欺騙公家嘛？」
         康就說：「你這人真是死腦筋，你不說誰知道。」
         潔很生氣，心裡更加瞧不起康。
         兩人當著康父的面大吵了一架，弄得康父愁眉苦臉，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只好拉拉兒子的衣袖說，算了算了，我沒帶錢，你先墊上吧。康看自己父親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也軟了，卻更加怨潔，他二話不說，氣沖沖地對醫院收費的人說「不要收據了！」然後攙著父親，把潔一個人晾在醫院大廳里，先走了。潔好心幫忙，不但沒得到康半句感激，還被惱羞成怒的康斥責了一頓，心裡又怨又氣。工作時，腦子裡還在轉這件事，心煩意亂之際，竟把加壓鈕擰到了最高檔。更糟糕的是，下班時還忘記關掉了。
         結果到了第二天，離心機不運作了，是別人發現的，等找來廠家的技術人員，費了兩天的時間才找出問題的原因，幸好機器沒有報廢，只是保險絲被燒壞了。那兩天，潔看到於陪同客人在食堂里進進出出，她就躲得遠遠地，生怕於會當眾指出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廠家的客人走了以後，於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里了解情況。潔有口難言，乾脆來個以不變應萬變，不管於問什麼，她都咬住嘴唇，一言不發。於見她如此態度，自然非常生氣，嚴厲地批評她怎麼可以這麼缺乏責任心。一向要強的潔，硬是讓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轉，卻並沒有掉下來。
         這件事雖然沒有給所里造成太大的經濟損失，但還是被看成一次很大的責任事故，並在黨委會上討論了兩次。這些情況潔並不知曉。但這不等於潔就能無動於衷，心安理得。其實她心裡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總覺得事情還沒了結。可是，於彷彿患上了選擇性記憶症，從此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事。
         一周過去了，潔從好友小范的口裡得知，於把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主動向組織上提出，是因為他管理不善才造成了這次隱患。為此於剛上任不久就受到一次黨內警告處分。潔無法描述她聽到這些內幕後的心情。當晚她輾轉反側，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入睡。皎潔的月光，從半開的窗子間流瀉進來，照得她心明如鏡。她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康不是她所愛的，而於或許是這樣的男人。從那時起，她做出了兩個決定，徹底和康斷了，寧可父母罵她怨她也在所不惜；如果將來能和於走到一起最好，即便和於之間沒有未來，她也無怨無悔。因為她真心覺得，康太不成熟，於才是有品位的男人，她的精神王國中需要有英雄的光芒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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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不如忘記]

記不住曾經說過了什麼
那些年
我說的太多
卻全是廢話

記不住曾經有多少鍾情的女子
那些年
輕浮讓我變成色盲
眼裡全是流鶯飛蛾

記不住收穫成功時的喜悅和失意后的消沉
那些年
年輕讓我向一切挑戰
把該和不該的全都經歷過

縱然我現在心裡全是你
也想和你一樣
振翅飛去
卻突然發現
我是只讓生活拔光羽毛的鷹
睜睜地看著希望
像指間飄渺淡去的煙圈
被現實掠奪乾淨
想起不如忘記

第2章情竇初開

二月雨肥園土暖，綠黃參半與春同。窗高不見枝頭艷，回眸盆花別樣紅。

         潔再見到於時，自然而然多出幾分莫名的親近感。這種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的微妙心理變化，讓她不象從前那樣自信和從容了。有一次，她看見於遠遠走過來，好容易鼓起勇氣，迎住他的眼光想對他微笑一下――就算是下屬的感謝也是很恰當的舉動，可他卻視而不見地從她身邊走過，彷彿她並不存在似的。她受了這點打擊，只好下意識地把未來得及綻放的笑容，定格在稍縱即逝的勉強上。她低下頭快步從他身邊走過，他偉岸的身形就好像一面牆，而她則是被這牆羈絆住的一縷風，怎麼也無法輕飄。她覺得臉有點發燒，偏偏那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心跳聲，又鼓一樣咚咚響起！讓她愈加心虛起來。更不巧的是，她的鞋跟忽然一崴，只聽「啊呀」一聲，她方才還透著希望的內心像被斷開了閘門，變得漆黑一團－－現在是腳腕子處的一陣陣刺痛，直鑽到她心裡去了。
         「沒事吧？」於看到她被痛苦扭曲的臉，和一半委頓下去的身子，立即回身輕輕扶住她的手臂，皺著眉關切地問她。
         「沒事兒沒事兒，崴了一下而已」。說也奇怪，潔忽然覺得腳上的疼減輕了一些。她調整一下自己的重心，勉強站直了，然後倔強地抬起頭，對於大大方方地說：「謝謝！」
         於微笑著說:「小心點」。
         潔突然記起，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於對她笑，這笑容讓她感到無比溫暖，他那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平添了許多魅力――而這魅力像烙鐵一樣在潔的心裡燙了個印記，從此將揮之不去！
         有一天下班后，潔對叫她一塊兒走的同事說，我圖紙沒畫完，你先走吧。
         潔的房門虛掩著，燈光從走廊牆上的窗口透出來，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燈，又像是一盞路燈，在昏暗的樓道里分外鮮明。於的主任辦公室在最裡面，只要於走出他的房間，就一定會發現這裡光亮。他會不會猜想是有人粗心忘記關燈了？然後過來察看究竟呢？潔手裡拿著筆，眼睛盯著圖紙，腦子裡七上八下，心卻全飛到於那邊了。
         時間過得真慢。不知什麼時候，潔聽到樓道里有開門的聲音――是於，心不由的砰砰跳了起來。她定了定神，有些自嘲地自己說，明明在等他出來，又為何如此心慌意亂呢？理智雖如此，潔仍是不由自主地調動起全身的細胞，屏息靜聽，翹首以待。
         走廊里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到門前了！果然停下來了！潔的心跳又驟然加速，腦子裡一片空白。過了大約一分鐘，門突然被推開。
         「啊！」
         潔驚叫著跳起身來，於也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去。大概於沒有想到辦公室里有人，而潔則是有些作賊心虛，自己被自己嚇倒了。
         「你怎麼還沒走? 我還以為。。。。」
         於顯然很意外，潔為方才的失態很不好意思，又生怕於看出她刻意等他的初衷，於是忙不迭搶著答道:
         「我在改圖紙。對了，我正有個問題，想請教你呢。」
         於是大男人，當然對潔急中生智的應答絲毫不疑，也沒察覺出潔還在極力掩飾的慌亂眼神。他熱心走到潔的面前說:
        「什麼問題?」
        「這套新CAD軟體我還不太熟，怎麼才能把做好的子模塊先存儲起來，好隨時調用?」
        「上周我講課你沒聽吧?」
        「嗯，王總找我們去談新課題的事，一直到下班時才結束。所以。。。」
         於熟練地打開電腦，調出軟體，邊操作邊講解起來。潔在他身旁，心卻像長了草，亂蓬蓬的一片。她根本無法用心聽講――本來也就是託辭，可還在沒懂裝懂，頻頻點頭，附和著於。於講完後起身說:
         「我得回去了，你也別呆得太晚，一個女孩不安全的。」
        「天已經黑了。。。要不然，我請你吃飯，然後你送送我？」潔沒料到自己會這樣提議，但說出來后心情格外輕鬆。
         「我媽剛才還來電話催我早點回去呢。。。不過，我可以先送你，飯就改日再吃吧。」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嘛。你母親，一個老革命，肯定會懂的。」潔不知道哪裡來的機智，還有一點孤注一擲的勇敢。
         「呃。。。」於猶豫了一下，笑了，說：「好吧，但先說好，我請客！」
         「行！隨你！」潔開心地說，笑靨里還有些小小的得意，看來自己這點小聰明，對於非常奏效。
         兩人一起來到研究所附近的福滿樓，在大廳靠窗子的角落裡坐了下來。
         「想吃什麼就點吧。」於大方地邊說邊把服務生拿過來的菜單轉遞給潔。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潔現在完全恢復了以往的自信，接過菜單，笑著看了於一眼，就轉頭清脆地說：「服務員，你來記一下吧：毛家紅燒肉，鹽煎魚，湖南臭豆腐，再來個刮涼粉，就先上這四道菜吧。」
         於沒說話，只點了點頭。也許是已經過了吃飯時間，大廳里顯得有點冷清。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
         「看來你還真是內行。」於讚許地說。
         「當然了，我是道地的湖南人呢。」潔故意用湖南話拉了個長調，調皮又得意洋洋地答道。又想起什麼，轉頭對服務員說:
         「再來四瓶青島！」
         「什麼樣的?」
         「。。。就無醇吧。你說呢?」潔愣了一下，轉頭問於。
         「別總看我，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於半開玩笑地說，臉上卻挺嚴肅，眼裡充滿鼓勵和信任。
         「那就無醇吧！」潔的心像被充了氣的球，有些膨脹和自滿。
          兩人邊吃邊聊起來，都是說工作上的事，卻越來越輕鬆自在了。　
過了一會兒，潔忽然一反常態，靜默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於忍不住問道：
         「怎麼？有心事啊? 說出來聽聽吧。」
         潔聽於問，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欲言又止，似乎很難啟齒。
        「不方便說就算了，可不是我不想幫你啊。」
         「我父母給我找了個對象，我不太喜歡，可他們。。。」
        「包辦婚姻? 你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怎麼也如此封建呢！哈哈，我是開玩笑，相處相處再說，沒準就是匹千里馬呢。」
        「那你幫我參謀參謀?」
         「這個我可外行，不過我可以讓我女朋友幫你，這方面她比我有經驗。」
         這話讓潔的心先是一激靈，然後一沉，彷彿掉進了無底洞。。。連手裡的筷子也差點掉在桌上，她原想故作輕鬆，投石問路，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眼淚竟毫無顧忌地湧上了眼眶，自然得好像呼吸一樣。
         「嗨，咱不興這個，又沒人拉郎配，決定權還在你手裡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值得你這麼難過呢?」
         於哪裡知道潔的眼淚是為他流的呢。潔的心裡翻湧著難言的苦，自己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怎麼就早有蜻蜓立上頭了呢。
        「你有朋友? 怎麼所里的人都不知道呢？」潔心存疑慮，還有幾分僥倖。
         「咳，其實也是父母之命，我們兩家是世交，而且是指腹為婚。」
         「你愛她嗎?」潔原想調侃一下說原來你們家也很封建，還說我呢，結果卻單刀直入，脫口而出。
         於喝了一口啤酒，搖搖頭說：「什麼愛不愛的，不就是在一起過日子嘛。我們準備下半年等她研究生一畢業就結婚。日子都定好了。」
         於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有如五雷轟頂，把潔的腦袋震得嗡嗡直響。潔頓時渾身冰冷，整個人有點心神恍惚起來。她記不起他們是如何吃完飯去結帳，在回家的路上，自己和於是否還說了什麼。直到車子停在她家門口分手時，她才猛醒過來，出於禮貌，向對她揮手的於說了聲謝謝。
       「有什麼了不起的！有什麼了不起的?」潔回到自己的小屋裡，心裡不停重複的只有這句話，這是感嘆，是惶惑，更是絕望。
         第二天吃早飯時，面無表情的潔一字一頓地對父母說:
         「我想好了，和康結婚。但請你們先不要把我的決定告訴康本人。」
         說完了，潔在父母詫異的目光中，又躲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她坐在梳妝台前獃獃看著鏡中的女子。不知過了多久，潔慢慢站起身來，失魂落魄走到平時不知給她多少慰藉和溫暖的床前，猛地撲在上面，又胡亂抓起個枕頭，蒙住頭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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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頭上的雲
只有屏息仰望時
才能看清你的模樣
當我努力想記住
那匆匆的瞬間
你卻飄去
哪裡

我和風一起尋找
蒼穹上
除了飛舞的枯葉
就是來去的孤雁
我在懺悔中
冬眠般地等待
一個又一個
秋天的死亡
冬天的消融
和春天的沉淪
才在這個亦寒亦暖的夏日
盼得
你姍姍來遲的訊息

就不憐惜奔涌而來的淚水
把我的眼窩
穿成一口枯井
讓滿滿的思念
化作盤旋的雨滴
淹沒在呼喚你的詩句里
無助地掙扎
你
怎麼捨得我如此地孤獨
當百花都盛開了
我還一個人
悄悄地躲在角落裡
哭泣

好狠的心啊
你一個女人
怎就不能回眸
讓我再走進你的雙瞳
也學著春天的花蕾
做一次綻放的嘗試
讓我感到
在你的脈搏里
也有我的心跳

來吧
和我一起舞蹈
讓繽紛的晚霞
也印上你我的唇印
把絢麗留給世人
哪怕就是一屢輕煙
也曾騰飛過
萬眾奔翼的思維

我來了
而你
卻在哪裡

第3章有緣無份
　
[訴衷情 ]
滿園老樹初經霜，枯葉試新妝。柴門應鎖離恨，不思啟，月影長。
翻記憶，惹情傷，無芬芳。曉梅初雪，暮煙朝雲，難盡衷腸。

　生活是什麼? 就是一些無序待解的數學命題，因此現實永遠不會如理想那樣美好！

         雖然跟康結婚的決定，潔有點賭氣的成分，但日子終歸還是要耐心過。潔冷靜下來的時候，就安慰自己，或許感情那一塊的缺憾，可以在生活的其他方面獲得補償，比如出國，就是眼下最具吸引力的出路。這個想法使她和康終於有了交集。因為這恰恰是康的強項，也是康這麼多年來孜孜以求的理想和努力的方向。所以當尚不知情的康再次向潔提出結婚的想法時，他原是做好了再次被潔拒絕的心理準備。並且打算，此次若再失敗，他就將退出這場讓他精神上疲憊不堪，又遲遲未決的感情馬拉鬆了。他自信憑博士光環和無量前途，自己找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女人結婚還是不成問題的。可事情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潔這一回輕易就點了頭，還說他出國夢實現的那天就是她嫁給他之時。康欣喜若狂，因為這和他對自己人生的設計正好合拍，下半年博士答辯完，他本來就是計劃要同時申請出國事宜的。康當晚就把這一喜訊告訴了遠在農村的父母。父母都是樸實的農民，得知兒子的婚事總算有個著落了，而且又是省城的所謂大戶人家的女兒，自然也是非常高興。
         元宵節那天，兩家終於坐在一起吃了頓飯，算是訂親。當看到潔的父母通情達理，熱情周到；潔本人又美麗端莊，舉止得體，康的父母真是喜出望外。之前心裡還多少存著的一些對潔的誤會和猜疑，此時早就拋之腦後了。席間，善良的老兩口對未來的兒媳婦不住誇獎，眼見對兒子的婚姻是十二萬分地滿意。
         康也不負重望，很快就在美國一所著名大學里找到了一份博士后的工作。國內的博士答辯一結束，他們就在潔父母的幫助下開始著手籌辦婚禮。由於康在城裡沒有房子，所以新房只能暫時安在身為導師的岳父家。潔父母這方面一點意見都沒有，覺得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因為這門婚事本來就是他們夫妻一手張羅的。另外在潔父親眼裡，康早已像他的半個兒子，入贅其實是他們求之不得的美事。再說老兩口私心裡盤算著，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婚後還能天天在跟前守著，天下還有比這更稱心如意的嗎?！
         婚期越是臨近，潔內心裡反倒越是不安起來。她有時會後悔當初那個草率的決定。但形式比人強，看到白髮蒼蒼的父母緊鑼密鼓為她張羅婚事的勁頭，和同事、姐妹們一天三問，打破砂鍋問到底般地包打聽，潔意識到一切已是既成事實，她已無力改變。此刻，潔有一肚子的話和委屈不知向誰傾訴。現實就好像是一隻巨大無形的手推著她，向與她的理想背道的方向疾馳。而最讓她痛苦的是，她總是忍不住會在心裡暗自把康和於做比較。比較的結果只有一種，那就是把於的優點和康的缺點同時放大數倍。康的狹隘，邋遢，長的不夠高大，帥氣，缺乏生活情趣和說話沒有技巧等等不足，數不勝數，此刻都成了她心裡一道道跨不過去的坎。而於卻在這樣的反覆比較中，無數次勝出，越來越完美，最後簡直就成了她心中唯一不二的白馬王子。她也試圖用理智來說服自己，康的問題多是他的出身背景和成長的環境造成的，如果她能在這方面多體諒他，幫助他，一起生活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可理智歸理智，潔心中總還有些疙瘩沒有解開，她感情世界里大部分都是於的影子，她還心存著一份對完美婚姻的幻想和憧憬。
         就在婚禮的前兩天，潔去找於。在她浪漫的心裡，甚至做了把自己的處女之身付與初戀的打算。那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單獨在於的住處喝了許多酒，說了許多話，後來都醉得不省人事。雖然同處一室，卻什麼也沒發生。
         初戀如果那麼容易忘記，就不算是初戀了。這種情況下，可想而知，她和康的洞房之夜是怎樣的失敗，而隨之而來的蜜月也絕對談不上甜蜜。康作為一個新婚丈夫會有的各種求歡舉動，潔潛意識裡抗拒，抵觸，言語上就找各種理由來推辭。兩人雖有過夫妻之實，但潔拒絕康吻她，康習慣了潔的態度，只要軟磨硬泡后達到了目的，他就不以為意。而潔也無可選擇就成了事實上的康太太。

         蜜月剛結束，康就躊躇滿志地踏上了出國之路。倒是潔對新婚夫婿並沒有太多的依戀，康的離去反倒讓她輕鬆了許多。除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人之常情外，一種難以排解，縈繞於懷的惆悵和追悔莫及的怨氣，也從此植根於潔那顆驕傲慣了的心中。康一周至少有兩三次電話給潔，言語中多了份牽掛，這卻是以前不曾有過的讓潔感到意外的事。就這樣過了大半年，康給潔辦好了一切出國手續。潔是以探親的理由向單位請的假。由於潔是現役軍人，出國需要上級主管部門逐級審批，手續繁瑣複雜，多虧於動用他父親的關係，又親力親為地多方奔走，潔出國的事才很快有了著落。
         等一切塵埃落定，潔專門請於在當時最好的飯店吃了頓飯。表面上是答謝於的熱情相助，實際上，潔內心裡清楚，她是想將自己和於之間的感情做個了結，並藉此徹底揮別往昔那個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自己。那一晚，潔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在於送她回家的路上，潔突然伏到於的肩上，當眾嚎啕大哭起來。於有些意外，一時間手忙腳亂，十分尷尬。但要分手時，醉眼朦朧的潔竟然發現，在月光下，於奪眶而出的兩行晶瑩的淚水，刀刻一樣閃亮在他英俊的臉上。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是情絲未了，如果說潔先前的行為還只是一種混沌狀態下的自然反應，此刻卻實實在在是一種真情流露。潔衝動地重新抱住於並在他的臉上，唇上狂吻起來。於渾身戰慄，卻沒有回吻她，只是機械僵硬地站在原地像根柱子一樣巋然不動。但潔還是從於發熱的身體和激烈的心跳中感覺到於對她的感情，他甚至也很愛她，而決非像他外表的無動於衷。她於是意識到，他是那種把感情隱藏得很深的男人，而且非常理智和持守原則。造化弄人，這就是這輩子，她和於兩個有情人之間最近的距離，潔悲哀地想。回到家，潔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直這樣想著，幾乎哭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時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許由於人的社會屬性，每個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帶有時代的烙印。於也不例外，他就是他那個年代的產物，這是那一代人的宿命。他們具有幾乎同樣的特質，責任感極強，有信仰，有擔當，有孝心，委曲求全，相對傳統和善良，卻不善於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的。潔結婚的事實讓於徹底打消了他對她僅存的幻想。多年後在他們一次偶遇中，於才告訴潔他當時也很喜歡她，只是不忍心和相處多年，有著父一輩，子一輩兩代淵源的女友斷絕關係。這也是為什麼，他一直拖到潔出國后一年多才和他現在的太太結婚的原因。這是后話，且按下不提。
         潔終於要走了，在機場的送行人群中，潔最想看到的就是於。她跟父母、朋友們說著告別的話，卻有點心不在焉，她幻想著眼前的人就是於，或者於正在某個地方，遠遠地望著自己。但她還是帶著遺憾上了飛機。
          三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和中轉，潔時不時就能想起於昨天和她說過的話：
         「放心走吧，我會想辦法幫你處理好所里的一切。到了國外不要太任性，要多體諒康的難處。對了，把我的電話給你父母，如果他們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告訴他們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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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之輓歌]

我心澎湃
卻早沒有了激揚文字的情懷
夏日的暑熱
也只留給我片刻的溫暖
苟延的生命早已如星光隱約
月淡雲稀
生息寥寥
這世界還有什麼值得眷戀

我心澎湃
卻早沒有了激揚文字的情懷
夜雨集合了憂愁
摧毀我最後的嚮往
風乾的芳華
唯在記憶中斑駁
每當我遙望天際
唯有惆悵和感慨

我心澎湃
卻早沒有了激揚文字的情懷
沒有什麼可以讓我涅盤重生
羽化成蝶
我像朽木一樣枯萎
在你尋愛的迷茫中
孤獨地看
求生的魂靈舞蹈

我心澎湃
卻早沒有了激揚文字的情懷
彌留之際
我楊起雙手
去觸摸被寂寞畫出的弧線
卻在陽光下夭折
就是這最後的殘忍
把我葬送在漫天紛飛的謊言里
掩埋

教授女兒的婚事第4章甫抵異國
　
人事多紛爭，夫妻亦相疑。最是羨鴛鴦，兩情總依依。

         潔帶的一包月餅在通關時被沒收了。這原本是件小事，但對第一次出國的潔而言，卻驚恐萬分。這都是拜她父親所賜，非得讓他的寶貝女婿加學生吃到在國內時就最愛吃的蛋黃月餅。等潔拖著行李出來，左看右看，卻怎麼也找不到康。潔不知所措，想打電話又不知道怎樣打，想問人，也不知該問誰。再說就她那英語水平，一想自個兒先沒了底氣，更別說張口向洋人詢問了。
         潔看到離出口處不遠的地方有一排椅子，就走過去坐了下來。康兩個月前在電話里告訴潔，他用二千多美元買了輛舊車，這樣去機場接她時就不用求人了。臨來前，潔的母親還千叮嚀萬囑咐，讓康一定提前來接飛機，因為潔從來沒出過國，人地兩生，加上英語也不太行，有語言障礙。康立即在電話里向師母加岳母大人保證，他一定會提前趕到機場，潔絕對不會有問題。康的保證讓潔的母親很滿意，她為此還特別在潔和潔父兩個人面前炫耀自己如何心細如髮，並埋怨潔父考慮不周呢。可現在潔人已經在這裡了，卻連康的的影子也沒見到。此刻，潔只有告訴自己要耐心點，或許康弄錯了時間？或是路上堵車什麼的？但另一個聲音又立即跳出來反駁道，不管怎樣，不是說好了嗎？就是天塌下來，他也該遵守諾言，早點到等在這裡啊。真是太靠不住，太自私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還是不見康來。看看同機來的其他中國人都有說有笑，成群結對地離去了。原來還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現在已漸漸變得寂靜和空曠起來。潔的耐心也正一點點地被消耗殆盡，她如坐針氈，窩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沒見過這麼不守信用的人！太可氣了！自私自利，農民！」潔在心裡一遍遍地罵著，最後連自己都厭倦了。轉了三次機，近三十小時的折騰，加上時差，潔開始有些熬不住，要昏昏欲睡了。
         「潔，潔。。。」
         潔依稀聽到有人喊她，睜開眼睛一看，康正急火火地向她這邊走來。潔沒有立即起身，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但她不想被康見到，於是背轉身掏出紙巾偷偷擦掉。康這時也發現了潔，大步奔過來。
         「嘿嘿，晚了點哈。昨晚上做實驗太遲了，所以早上睡過了頭。。。」康解釋道。
         潔抬起頭來，見康依舊一副不修邊幅的邋遢相。應該是連臉都沒來得及洗就跑出來了。潔白了他一眼，沒說一句話，低頭拉起行李就往外走，康趕緊過來幫忙。兩人走出機場大廳，正看到警察往康的車上貼罰單。康立即扔下手裡的行李，向停車的地方邊跑邊喊，除了一些潔聽不太懂的洋文外，還夾雜著幾句漢語。潔知道，康真的急了。
         警察沒理睬他，徑自向警車走去。康緊跑慢跑地追上警察。潔遠遠地看到康死乞白賴地和警察爭辯什麼，還不時用手比劃著。而警察卻掏出手銬躍躍欲試地想銬上康。潔趕緊跑到跟前，朝警察連說兩聲「SORRY」，然後拉起康就走。可能康也有些害怕了，竟像綿羊一樣順從。
         到了車旁，康摘下罰單，就立即鑽進車子，打開來細看。潔只好費了九牛二虎的氣力，自己把行李箱放在車後座，然後氣喘吁吁的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把安全帶繫上！真倒霉，150美元。媽的，真他媽倒霉透了！」康氣急敗壞地罵個不停。潔由於不懂美國的規矩，所以沒說什麼，閉上眼睛想休息一下。康看潔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而且她剛才過去解圍，讓他也覺得很沒面子，更來氣了:
         「你也是，就不能多走兩步，到出口顯眼的地兒站著等我，害我在裡面東找西找浪費時間！不然，快一點上車，哪能挨罰?」
         「明明是你自己有問題，找我撒什麼氣！你本來就應該早點到嘛！」潔也火了，心說我還沒跟你計較，你倒惡人先告狀。
        「你是天王老子啊，早到，我啥也不用干啦，就伺候你啊？還不是因為你，不然一大早我跑來這個鬼地方幹啥?」康急了眼，說話就沒把門的了。他還在為那150美元罰款的事耿耿於懷呢。說實在的，這150美元對一個博士後來說，的確不是一個小數目。
          "你為什麼不早點來，把車停好了呢?"
          "停車是要收費的，你知道不知道?"
         潔聽了沒有搭腔，心想說得再多還不是對牛彈琴。其實康也是第一次來機場接人，他只知道停車收費，但不知道具體收多少。康來美國也只是半年，對美國說不上多麼了解。他甚至還象許多初來乍到的人一樣，保留著花錢時先在心裡將美元先兌換成人民幣的習慣。
      「你這種人就是麻煩，一身臭毛病！」康想在嘴上佔便宜，把潔先壓下去。
        「簡直不可理喻，懶得搭理你！」潔說完，閉目養神，任憑康說什麼，再不發一言。
         康心裡憋著無名火，又嘟囔了幾句，看潔沒有反應，覺得沒趣，只得暫時安靜下來。路上堵車很嚴重，他又是一陣摔摔打打，罵罵咧咧，沒一句好聽的話。兩個多小時后，他們終於到了康所租的一個地下室的一居室。潔一進門，一股很難聞的氣味撲鼻而來，她差點沒嘔吐上來。看到皺起眉頭的潔，康冷嘲熱諷地說道:
　　「怎麼？入不了你這個資產階級大小姐的法眼了? 慢慢適應吧！就這，每月還要450美元呢！」
　　潔沒接他的話茬兒。她四下打量著。映入眼帘的是四壁徒空，低矮，昏暗的房子和一些破舊不堪，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傢俱，潔心中頓時感到無比凄涼。她用手拍了拍連床架都沒有，直接擺在地上，有些骯髒的席夢思床墊，忍不住默默地搖搖頭。
　　「就這還是我從大學生宿舍外面的垃圾箱邊上撿來的呢。湊合用吧。今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還別說現在又多了一個人。」康斜眼看了看潔，口裡說著喪氣話。
         潔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難受。
        「那件灰色行李箱里有被單、床單，枕套和兩個絲棉被，麻煩你把它們鋪上吧。我有些累，想休息一會兒。」
         潔此時的心涼到了底，說完就一屁股坐在門邊的破單人沙發上。不一會就睡了過去。她做了許多夢，夢到一個洋房，裡面有許多鮮花，開門把她迎進去的不是康而是於。。。。。。
         不知過了多久，覺得有人推她。「醒醒，都睡到幾點了？！你怎麼還沒做飯?」潔強睜開眼，看到一臉慍怒的康站在面前。
　　「哦，你自己隨便吃點東西吧，我實在有點累。」
　　「誰不累? 我做了一天的實驗，回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難不成以後還要看你的臉色?」
        「你別無理取鬧好不好? 你買的是什麼票，讓我轉了三次機，還好意思說呢?」
        「我還就告訴你了，我就是想省錢，有什麼不對嗎? 你以為美國到處是金山銀山，做你的大頭夢吧。以後等你自己掙了錢去坐頭等艙好啦！」
        「你。。。懶得和你多說！」
         潔氣得臉色發青。真想給康一巴掌。但還是忍住了。她強打起精神，簡單洗漱完畢，鋪好被褥靠裡面躺下，很快就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就覺得有人扒她的內衣，潔本能地用手推拒。
        「這麼久沒見了，總得親熱親熱吧。」康一邊粗魯地把潔摟住，一邊嘴裡噴著大蒜的臭氣說。
       「你能不能等兩天啊，我今天很累，沒心情。」潔厭煩地說。
        「你是我老婆，這是你應盡的義務！」康粗暴地回答。
         潔不再理康，側過身去，背向康，並用手緊緊護住自己的身子不讓康得逞。
         康也覺得沒趣，嘴裡恨恨透地嘟囔了一句: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仗著有個教授爹媽嗎?」
         康說完，突然用手抓住潔的乳房，發狠似的用力捏了幾下。然後再次從後面抱住潔，嘴裡喘著粗氣。這時潔突然感到有東西頂在了她的臀部。那種感覺很像她少女時代一次坐公交車時，被流氓趁亂輕薄一樣。潔頓時覺得噁心。她強忍羞憤，咬緊牙關一言未發。理智告訴她，此刻她應有的態度就是大事化小，息事寧人。
         這一夜，兩人都沒睡好。一個慾壑難填，惱羞成怒；一個滿腔怨恨，悔不當初。
         不過，除了和康的夫妻關係，最讓潔不解和困擾的是，在她心裡像天堂一樣的美國，怎麼會連國內還不如呢? 在垃圾箱里撿舊傢具用？即使在國內，這也像天方夜譚。現實和夢想之間真有天壤之別啊！
         康也一肚子委屈，心想哪個剛來的中國人不是這樣過來的？更何況像他這樣，每個月拿到手就那麼區區幾百美元，還要給生活在國內農村的父母、二個弟弟、三個妹妹寄錢救濟。他自己省吃儉用，這不捨得那不捨得，恨不能一分錢掰成兩半花。潔哪裡知道康幾乎天天都吃速食麵，出國半年多除了生活必需品，他從未給自己買過一件衣服。就那台舊車，也花去了他幾乎所有積蓄，害得他現在幾乎分文不剩。這就是美國，就是現實！但他不甘心，他就是要實現他的美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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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
這算一種相識
卻還不曾相知
你就播下屬於春天的種子
讓我自由的心田
獨自守望
它明天的樣子

此前
我真不知
離別也是一種痛
想人
也能把人想死
而因為思念去忘記
鏡子里的人
怎麼看都不再是
從前的我

但我相信
還是讀懂了你
雖然只是短暫的邂逅
因為我留住的是
你瞬間的美麗
和燦爛我一生的甜蜜
這是許多人
雖傾其一生的努力
也達不成的願望

你走時的瀟灑
正醞釀出秋天的悲傷
我已看不清你飄散的長發
只有在回憶中
偶遇你溫馨的話語
我就是忘不掉
讓我身心戰慄
的柔軟
和你瞳子里
四射的光芒

當我從夢中醒來
你真的去到
地球的對面
而我
連你的背影也不曾再見
只有在記憶中搜尋
還依稀能分辨出
你漸行漸遠的微笑
和繞樑餘音的折磨

丫頭和大哥
竟成了你我心靈親近的鵲橋
緣分應是可遇的救贖
活過來的
也只是
一顆曾經垂死的靈魂
和沒有結果的希望
我們的前方沒有路
因為文明
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就此駐足
也許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我不再夢想
那些遙不可及的幸福
只是心還固執在天邊
徘徊

我不會寫詩
你卻賦予了我一種
詩人才有的純粹
讓我覺悟到
有愛的世界才美麗
美麗的世界才有愛

第5章學習生活
　　　　
[南歌子]
夜長芙生露，月白水鏡平。魚翻新綠也晶瑩。趁蛙鳴三更語，孤雁行。燈暗惹相思，風動舊時情。余恨悠悠寒窗欞。問新荷誰與共，琴聲停。

         潔一覺醒來，康已經不在了。回想起昨晚兩個人之間的齟齬，潔忽然有點不忍，他獨自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打拚也挺不容易的，我得多理解他。想到這裡，鬱悶的心情豁然開朗了許多。
         「要多體諒康，別太任性。記住，你已經是個結了婚的女人。」
         潔又想起媽媽臨別時的囑咐。她掃了眼亂七八糟的房間，自言自語道: 「好吧，看來今天有事做了。」
　　潔站起來，這才覺得有點餓。但找了半天，只翻出幾包速食麵，再沒其他吃的東西。於是燒了點開水，把面泡上，就去了洗手間，簡單漱洗打扮了一下。出來泡麵也好了，潔用叉子挑進口裡一嘗，忍不住感嘆道:
        「原來這東西還挺好吃。」
         說實在的，潔已經記不起她有多久沒有碰過這東西了，她又怎麼能體會康天天吃是個什麼滋味呢。新鮮感最容易讓人的思維出現混亂和倒錯，等表面的光澤消失，現實就會像浮冰融掉的污水，比沒有經歷過更令人沮喪。
         潔坐在那裡楞了會神，就開始收拾房間。上午的三個小時轉眼就過去了，里裡外外終於煥然一新。下午洗衣服，她在飛機上穿的，和康堆成小山一樣的臟衣物，尤其是康那些臭不可聞的襪子和內褲。潔正這樣盤算著，突然有人敲門：
        「老婆，老婆，我回來了。」
         是康，潔馬上把門打開。康一進來，先是一愣，然後猛地上前把潔緊緊抱在懷中。
        「有女人的家才算是個家！」康激動地幾乎有些語無倫次。
         康的親近舉動，潔還很不習慣。也難怪，蜜月一過康就來了美國，而這之前，潔的心一直都在於的身上。
        「你怎麼回來了？」潔從康的懷裡掙脫出來，不解地問。
        「我不是怕你一個人在家悶得慌嘛。我看實驗室沒人，老闆又不在，就偷著溜出來了。」康說著的時候就像個調皮搗蛋的逃學鬼。
　　「下次別這樣了，我可不想你因為我，被老闆訓。」潔心裡有點感動，但嘴上就是不肯說肉麻的話。
         「這是我在食堂里給你買的午飯，老印―――印度人的東西。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康把一個塑料口袋在潔眼前晃了一下，放在桌子上。接著說道：
         「趁熱吃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我剛吃了包泡麵，這會兒還不餓。你還沒吃吧，你吃，吃完趕緊回去上班。」
         潔說完端起滿盆臟衣服就進了洗手間。
        「等等，隔壁就有公共洗衣機。每次投25美分的硬幣就可以洗了。我這就帶你去。」
         說完，康打開後門，就自顧自出去了。潔端著一盆臟衣服跟在後面。到了外面潔才發現，他們住的是半地下，後面還有一個小院，算是這座公寓里的住戶們一塊公用的領地。中間的一個地下室就是洗衣房，面積比他們的家還大。裡面有四台洗衣機，兩台烘乾機。
         「你如果想烘乾得再放25美分。」康指著一台烘乾機說。
          「不用了，我在院子里搭個繩子，在陽光下自然晾乾，即省錢又消毒。」
         「好啊，家裡正好有條捆行李的長繩子。」
         「把洗衣粉給我拿來，然後你去吃飯吧。」
         潔找了個水管，想沖洗一下洗衣機裡面。「不用沖，這裡沒人沖的。」康拿了洗衣液回來，正看到潔要衝洗衣機，這才連忙說道。
         「內衣怎麼辦呢。。。」沒等康回話，潔就自問自答了，「你就不用管了，對了，單獨用手洗吧。」
　　潔把挑出來的臟衣服放進洗衣機里，倒上洗衣液，卻怎麼也啟動不了。
         「康，快過來。怎麼啟動洗衣機?」
         「還得我吧。」康一邊賣乖，一邊手把手地教潔如何用洗衣機和烘乾機。潔心裡服了，但嘴上卻不肯認輸:
         「你那麼明白，怎麼臟衣服還堆成小山呢?」
        衣服洗著的功夫，兩人回到房間里。潔感到有些睏倦，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康則一個人坐在那裡吃東西。
         「晚上我們一起出去買點菜吧? 冰箱里空的像幾輩子沒人用過似的。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呢。」潔閉著眼嘟囔了一句。
         「沒問題，晚上我們就去中國城買東西。」康心裡一熱，知道老婆氣順了，這不開始找米下鍋了。
        「這裡有中國城?」潔詫異地問。
         「當然，規模還不小呢。國內能買到的東西，這裡幾乎都能買得到。順便再吃東西。」康一下來了精神。
         「我還以為美國只有速食麵呢！」潔調侃了一句。
         「算我錯怪你還不行? 我真忘了家裡沒菜了。」
　　「晚上我請客！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你岳母大人怕你在國外吃不上穿不上，特意用人民幣託人按1比9給咱們換了一萬美元，讓我帶來了。」
         「還是師母會疼人。不然岳父大人怎麼能那麼成功呢?」康說完雙手合十，假模假樣的閉上雙眼，向東方拜了拜。
         「你出國沒幾天，學會說話了。」
         「要不怎麼辦呢? 如果老婆跟人跑了，我就是實現了美國夢，又和誰分享呢?」
         「你就臭美吧。」
　　「對了，老婆快給我生個兒子吧，為這事，我爹媽催我催得要命啊。」
        「誰要和你生孩子? 如果生出來像你一樣丑，豈不是禍國殃民?！」
         「哈哈，你看歷代的開國皇帝，有幾個是英俊瀟灑的呢? 　秦始皇，朱元璋，劉備，曹操，愛新覺羅•努爾哈赤哪一個不是奇醜無比? 人不可貌相，英雄不問出處嘛。」
         「好啊，我等你做美國總統。」
        「對了，我把你帶來的中國景德鎮套裝茶具送給我現在的老闆了。你說怎麼樣，他說哪天請我們一起吃個飯，還說等我的論文一發表就給我辦綠卡。」
         「這倒是物有所值。不過我還沒想好是否長期留下來。你知道我是現役，就是我想，部隊沒準還不同意呢。」
         「要千方百計留下來，其它都可以忽略不計。」
         「那是你。」
         潔說的是事實，顧慮也是有道理的，部隊管得很嚴，不像地方對出國根本不設限。再說她真沒下決心留在這裡，美國給她的第一印象，除了下馬威，並不是太好，甚至很失望。
         康走後，潔把繩子系在院子里的兩個柱子上。一個天然的晾衣場所，就這樣懸在了異國的藍天白雲下。潔頗為自己的異想天開得意。下午她來收晾乾的衣服，解繩子時，突然發現夕陽下有一個膏藥大小的字條夾在繩子上。誰那麼無聊，潔摘下來也只看懂了個大概，好像上面說公共場合不允許晾東西。
         這時康在外面按喇叭，示意她快點出來，好一起去中國城買東西。潔馬上把洗好的衣服攤在床上，心想這樣就不會出褶，等回來再疊。然後換套衣服，簡單塗了點口紅，鎖好門就上了康停在門前的車子。
         「你看看這條上寫的是什麼?"
         「哪裡來的。」
         「不知是誰夾在晾衣繩上的。」
         康掃了一眼說:「是管理部門給的，意思說院子里不能晾東西。沒事，下次不晾就可以了。」潔吐了下舌頭說:「美國規矩還真多呢。」
         一到中國城，潔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喜。挑挑撿撿不一會兒，小車就冒尖了。交完錢，潔對康說:
         「沒想到，這裡的東西並不比國內的貴多少，有的比國內還便宜呢。」
         「是嗎? 我也是第一次逛，完全沒有概念。」
          在中國城的飯館里一落座，潔就說:「喜歡什麼就點吧，今天不用客氣。」
         「那我就不客氣了。」康叫過服務員，點了一個溜肉段，紅燒魚和燒肥腸。然後說就這些吧，根本沒有想到問問旁邊坐著的潔喜歡吃什麼。
         「你就美吧，不花錢就得到一個三陪加老媽子。」
         「三陪，哪三陪?」
         「自己想吧。」
         交錢時，康問服務員有折扣嗎? 服務員說，交現金有10%折扣。康馬上對潔說:「給他現金。」
　　就在兩人準備出門時，突然被服務員喊住:
         「先生，你還沒有付小費呢。」
         「什麼小費?」
         「先生可能是剛出國的吧，這裡吃東西都要付小費，我們做服務員的平時沒有工資，就靠客人小費收入。」
          「多少?」
          「一般是15%。」
          「搶錢啊！」康一臉慍怒。
         「對不起，我們不知道，給你四元錢。」潔息事寧人地趕快遞過去5元錢，她在心裡粗略算了一下，5元接近20%。
         「怎麼那麼麻煩啊！」
         上車后，康還在為付小費的事情忿忿不平。
         「人家也不容易，大家都是同胞就別計較了。」
　　潔通情達理地安慰康。康白了潔一眼想說什麼，沒說出來。本來就是自己不懂。再說還是潔請客。不過這面子上實在有點下不來。
         「你也不是故意的，別再想了。下午我還不是自作聰明地把衣服晾在外面了嗎？看來在美國生活，我們要學習的東西還真不少呢。」
         兩人吃完飯回到他們的陋室，潔換了衣服出來，對康說你也換套衣服吧，先洗洗手，再把東西放在冰箱里。我得趕緊去疊衣服，不然真要起褶了。
         「就你毛病多，還得洗手，換衣服。」
         「這不怪你，是你的幼兒園老師不稱職，忘了教你規矩，我義務幫你補補課，以後習慣就好了。」
        「趁機撿便宜是不是？再說我哪裡上過什麼幼兒園，那是毛主席給你們城裡人的福利。」
         康知道潔是對他好，雖然心裡不情願，但還是照潔的話做了。
         「明天我就帶你去銀行開個帳號，順便把錢存上，放在家裡不安全。」康這會兒心情好極了。
         「好啊！」潔附和道。
　　當兩人需要共同面對最基本的生存考驗時，潔和康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這到底是老天給他們的一次機會呢，還是另一個更大的考驗？
         但不可否認，今天是他們自結婚以來相處最和諧的一天，真稱得上是花好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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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會想你
在不經意的瞬間
這次
你真的傷透了心
不然
為何絕情到
不給我任何的機會
去解釋

愛了
卻為何多疑
你的邏輯里充滿矛盾
猜忌漂泊了真實
先入為主的偏執
混淆了你與生俱來的厚道
你讓感情在懸崖上舞蹈
直到有一天
那疲憊的身影
消失在我所能及的世界

你的溫柔就在今夜的風中
而我卻在孤獨中戰慄
空蕩的臂彎
再也挽不住你淡淡的體香
我的心在冰冷的月光下流浪
此刻
你在哪裡微笑

我雖浪漫了神智
卻從未在行為上荒唐
性情的不羈
也只是個性的張揚
你總想用世俗的繩索
羈束我自由的人性
這無疑會讓智慧的花蕾
在文明的枷鎖中枯萎
如果把心剜出
你才能明白
我將不會憐惜
這奄奄的餘生

我真的理解
一個人的孤獨
也明白那種被遺忘的寂寞
但我是個凡人
分身乏術
做不到
能讓義務和愛情
在世俗中的天平上永遠平衡

你走了
把我的靈魂也一起帶走
剩下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繼續在俗事中淪陷
沒有你的日子
我不僅沒有了快樂
失去的
還有生命的意義
也想把你忘記
不再讓思念
窒息情感的知覺
但幾年的相處
我早已習慣
生活在你編織的愛里
因你的出現
美麗了我太多的故事
而你今天的離去
又在我的心上
鑽出一個巨大的黑洞
讓我在忘記中掙扎
在回憶里頹廢
嗚乎
哀哉
這忘記
怎麼比記憶還難上萬千
那些湖中的野鴨
已被風浪驅散
只有點點白帆
似乎還記得
那些曾經的浪漫
愛已隨落日一道沉淪
我不再相信
文人用謊言粉飾的愛情
一切都是時間的玩偶
早晚有一天
會被無情的現實拋棄

但願明天
能把你忘記

第6章難得和諧

手把新荷香一處，喚回心上使愁歸。紛紛思緒寒雙袖，忽到眉頭各自飛。

　　第二天一早，康就帶潔去家附近的銀行開戶頭存錢。沒想到當場就被拒了，因為按銀行的規定，客戶開新戶頭要有ＩＤ和社會安全號，兩者缺一不可。康猛然想起半年前自己曾犯過同樣的錯誤，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怎麼又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忘記什麼了?」潔不解地追問道。
　   康不想讓潔因此責備他，馬上敷衍道:「哦，沒什麼。」
　　等把潔先送回家，康這才去了實驗室。正好昨天的實驗結果出來了，似乎很理想，康就想拿去讓老闆看看。在老闆的門前連敲幾下，裡面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康正準備離開，恰巧同事小王從旁邊經過，便告訴他老闆去藥廠開會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康回到實驗台前，坐在那裡發了會兒呆，就打開電腦想瀏覽一下新聞。正準備輸入密碼，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何不趁老闆不在，把潔的ＩＤ和身份證辦下來呢? 想到此，康連白大褂也沒脫就急匆匆地往家趕。
　　一進門，見潔正坐在那裡吃東西呢。
　    「你怎麼又跑回來了?」潔很詫異。
　　「老闆不在家，實驗可以晚上做。我想把你的事先辦利落了，省得將來還要再請假。」康面有得色地說。
    　「你還沒吃午飯吧? 我以為你不回來，所以就熱了點剩飯。鍋里還有點粥，我再給你煎兩個荷包蛋吧。」
    　　潔看到康這樣急三火四的樣子，關心地問他。
    　「我這會兒不餓，你先把飯吃完，我去拿你的護照。」
   　「我吃的差不多了，還是我自己去拿吧。不然我剛歸攏好的東西又會被你翻得亂七八糟的。」
    　「要照相，你最好簡單打扮一下。我到車裡等你去。」
    　康說完轉身出去了。潔把東西放回到冰箱內，抹了點口紅，梳了梳頭，又找出一件鮮艷點的外套穿上，然後在鏡子前照了照，總覺得缺點什麼，於是去壁櫥里找出一條紗巾系在脖子上，這才滿意地從家裡出來。
   　「你磨蹭什麼呢?　這麼老半天，快上車吧！」康有點不耐煩了。
       「為你添光加彩，這都不懂，真是一個農民。」潔忍不住回敬道。
       「農民？農民怎麼啦? 你是城裡人又有啥了不起的？還不是嫁給我當老婆？」
     　潔本來是半開玩笑，沒想到康有點要跟她急的苗頭。潔並不想為這點小事和他爭吵，呈那一時的口舌之快。再說是自己失言在先挑起來的，無論如何，揭人家的短就是自己不對。她想緩和一下氣氛，打個圓場道:
    　「農民好啊。你自己不也總說農民最偉大嗎，毛主席就是農民。怎麼你這會兒又突然沒自信了呢?」
    　「誰沒自信啦，我是看不上你們這些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城市人。沒有農民大爺種糧食給你們吃，還不早都餓死了。」康余怒未消，說話一點不客氣。
    　「哼，真小器！典型的小農意識。」潔憤憤不平，小聲嘟囔了一句。
　「下車！你馬上給我下車。」康再也忍不住了，火冒三丈地大聲呵斥道。
   　「你至於嗎? 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真不像個男人！」潔也急了。
    　「你瞧不起我，就別和我這個農民結婚啊，誰象男人你找誰去！」
    　「你，你真是神經病！」
　    兩人唇槍舌戰，又打起嘴仗來。潔一臉不屑，下車，狠狠把門一甩，跑回家去了。康則氣急敗壞地鎖好車，獨自往實驗室方向走去。
　潔回到地下室里，就開始怒氣沖沖地收拾行李，恨不得馬上一走了之。她提著行李都走到門口了，這才突然意識到什麼。於是只好頹喪地鬆開手裡的東西，整個人跌坐在地毯上。去哪兒買機票，又如何去機場呢？　她真是氣昏了頭。這裡是美國，不是那個她熟悉的，到處有援手，抬起腳想到哪裡就能到哪裡去的故鄉。在這陌生的國度里，她突然意識到，她目前連一個當地孩子的生存能力都沒有。人地兩生，語言又不通，她其實寸步難行。潔越想越窩囊，越想越憋氣，於是撲到床上嗚嗚地哭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消了氣。
         人有時真是奇怪，好壞之間彷彿只隔了一堵牆，一不小心就走到了另一邊。潔在心裡把康罵得一無是處后，卻又開始念康的好處，數他身上的優點，善良、上進，勤儉和吃苦耐勞。再說自己的父母，身為教授，可說是閱人無數，又怎麼會那麼沒眼光，笨到非得找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給自己做丈夫吧。也許是時差的原因，想著想著，潔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說康回到實驗室，見偌大的一層樓空無一人。他們都去哪裡了? 耗子房? 或者和他一樣趁老闆不在開溜了？康想繼續做他的實驗，可就是不能集中精神，腦子裡象塞滿了棉花。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有個好爹媽嗎? 出國還不是靠我? 康在心裡恨恨事地抱怨著，像在找城裡人的弱點，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他還由此得出一條最自以為是的結論，那就是女人不能慣，否則就要蹬鼻子上臉。康顛三倒四地絮叨半天，忽然觸碰到心裡一處柔軟的地方。唉，潔也不容易。白天一個人呆在不見天日的地下室里操持家務，卻從沒有埋怨過什麼。還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條，讓他過上了從未有過的舒心日子，真可謂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將心比心，自己也就是給了她一次出國的機會，住的卻是狗窩一樣的破房子。結婚以來自己沒給她買過一件像樣的東西，潔不但沒有怨過他，還主動拿出岳母給她的私房錢交給他保管。不服不行啊，潔為人處事還就是比他這個農村長大的孩子來得大方。想到這些，康又坐不住了。看看牆上的掛鐘，心想時間還來得及，就又把案頭的東西簡單整理一下就往家跑。這次他沒好意思大呼小叫地讓潔開門，而是自己開鎖進去了。看到席夢思墊子上熟睡的潔，康心裡十分愧疚，於是跪在地毯上，輕輕搖醒潔:
    　「潔，起來吧，我帶你去辦ＩＤ。」潔睜開眼，看見是他，沒說話，起身去了趟洗手間，出來說:「走吧。」
　     康原以為潔會罵他幾句，他甚至都想好了為自己辯解的話。沒成想潔就像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忘記了似的，隻字未提。這反倒讓康更無地自容。也想說點什麼，可男人的面子又讓他開不了口。康就是這樣的人，明明知道自己錯了，也不願認輸，與其說些軟話，他寧可用行動去加倍地補償潔。康走到車前，破天荒為潔打開車門。一路上他主動和潔聊了一些他自己認為是奇聞異事的東西。潔明白，康在主動示好，這已是很不容易了。要說先前還是因為驕傲，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時心里真的舒服多了。於是也主動和康聊起天來。康先帶潔辦了社會安全號，然後又去州交通管制部門辦理ID。由於有康的前車之鑒，一切都辦得很順利。在回家的路上，潔問康:
    　「這兩樣東西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它們就好像國內的身分證和戶口本一樣。在美國沒有它們你就寸步難行。」
    　「真的啊，那我們得好好慶祝一下。今天我們還去中國城吃飯，你不反對吧?」
　     還真讓潔猜對了，康第一反應就是不。昨天才去過飯店，今天又去，這不是浪費錢是什麼嗎? 但看到潔興高采烈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隨你吧。」潔看康回答得有點勉強，就好言安慰他:
    　「別心痛，錢是人賺的。我們這麼年輕，還怕掙不到錢嗎? 我們說好了，以後無論生活中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都要慶祝一下。你看如何?」
     　「好，好，好！！！」康一連說了三聲好，顯然是真心贊成。
    　「我就知道你也可以通情達理的。」
　   潔的表揚，讓康聽上去很受用，不禁有些飄飄然。兩人這次去了一家火鍋店，都吃得有些東倒西歪，康更是過足了癮。康小時候經常挨餓，最受不了就是別人糟蹋糧食。吃火鍋他也承襲了這種思維，有一種非把花出去的錢吃回來的執著，否則就視為浪費，所以每次都吃到快站不起來時，才依依不捨的住口。
   　兩人回到家后，潔主動給康放了一澡盆熱水。然後說:「你今天勞苦功高，去泡泡吧，算我借花獻佛，慰勞你的。」
　     康躺在熱氣騰騰的澡盆里，感到無比愜意，想想一天發生的事，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能娶到潔這樣的女人真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康又想起潔來美后的種種表現，很快就被一種幸福感籠罩起來，想著想著，竟然頭枕在浴缸的邊沿上打起了盹。要不是潔等了半天，見裡面沒有動靜，推門進來察看，康的美夢還不知道要做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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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離我最近，也離我最遠]

你是風的魂
月光下的浪漫
讓你邂逅我的憂鬱
當風輕輕吹開
我皺起的雙眉
愛就把心裡的燈點燃

我多想撫摸你那一臉的燦爛
指尖的孟浪
尚未說清馨香的體溫
你就像綻放在溫室里的花朵
消失在冬天的第一場雪中

我把手放在心上
已然不記得你的模樣
曾經是那麼的熟悉
連彼此的呼吸
都共鳴出和諧的優雅
那些經沉澱的溫柔
依然擁抱著我失落的情緒
歲月孕育出的默契
轉眼變成離別的惆悵

你就像偶爾墜落的流星
曾用嫵媚的光芒
照亮我駐足的小徑
讓我在絢麗中陶醉
從此
黑暗不再猖獗
當苔綠被落葉遮蓋
也窒息了我思想的呼吸
渾身的冰冷
是因你離去的孤獨
沒有你抱怨的嘮叨
我再次迷失了跋涉的方向
如果我溺斃在世俗的路上
還能藉此自慰
因為
我相信你曾經的玩笑
去我的墓地
喊我的名字
好讓我的靈魂
在你握花的手中收藏

你離我最近
又離我最遠
你是我昨天的月亮
今天的夢

第7章入鄉隨俗

夢長遲起枉賦閑，亂香拂袖三更眠。暑熱時經隔夜雨，霧散方見到客船。

　　吃早飯時，潔提議周末去商場買些傢具回來，比如床架、寫字檯，和飯桌什麼的。一想到又要花錢，而且還不是小數目，康心裡就犯嘀咕。因此沒接茬兒。潔看出康的心事，於是耐心解釋道:
    　「睡在地上，起夜很不方便，也非長久之計。再說天天看到你憋屈在地上看電腦，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如果你實在捨不得，我們可以先買些便宜實用的。這筆錢我來出，你岳母大人也是這個意思，她可不想委屈了你這半個兒子。」
　　「先看看再說吧。」
　     潔的話雖然打動了康，但他還是覺得現在這樣鋪張沒有必要。潔沒再說什麼，通過最近幾次交鋒她已經基本摸清楚了康的路數，吃軟不吃硬。要想說服他，迂迴比直接更有效果。
　    「周日上午我領你去附近的華人教會，多認識點人你就不會寂寞了。有時間我還要教你學開車。」
　   「好，我聽你的。」
　     康的體諒讓潔感到很溫暖，也從中看到了康善良隨和的一面，於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周六他們轉了好幾個傢具店，反覆比對性價比，最後把目標鎖定在VALUE CITY FURNITURE 的打折傢具上。左挑右揀總算定下一張大床和飯桌，並立即交付了訂金。由於沒有大車現在還拉不走，康提議等到了教會看是否有人能幫忙拉一下。而寫字檯 OFFICE DEPOT正在打折, 原先75美元的寫字檯現在只要36美元，非常划算，又是組合成的，可以放在車後備箱里馬上拉走。
　   兩人回到家，康立即打開包裝，開始組合寫字檯。潔則去廚房下挂面。潔特意在面里打了個雞蛋，又放了點蝦仁和菠菜。心想葷素搭配，康應該可以吃得下去了。這些日子，康被她慣得嘴刁了，總嚷著要吃香的。潔下好面，特意把雞蛋和蝦仁全放在給康的面碗里。這時康的工作也接近尾聲，看到潔端著面從廚房裡走出來，康洋洋自得地說道:
    　「來看看你老公的手藝如何?」
    　「呀，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呢！」
　「那還用說。」
   　「去洗洗手吃面，涼了就腥了。」
   　「哪來那麼多講究。來搭把手，給我一分鐘准完活。」
    　潔把面放在桌上，立即蹲下去幫康扶住板子。康擰好最後幾顆螺絲釘。兩人又把組裝好的寫字檯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放好。康看了看嶄新的寫字檯，滿意地說:
    　「今天算撿了個便宜。我還以為要多少錢呢，誰知比買箇舊桌子還划算。」說完也顧不上擦頭上的汗，端起碗來就想吃。
   　「洗手去，怎麼就改不了這壞毛病呢。」
　　「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嗯，好吃，好吃。」
　     康一邊往嘴裡划拉，一邊讚不絕口。等潔上前奪下康手中的面碗，冒尖的一大碗面已經剩下不到一半了。康裝出極不情願的樣子，膩膩歪歪去了洗手間。回來再吃面時故意提高嗓門道:
　   「腥，真腥！都知道涼了不好，還非讓我洗手，這不是謀害親夫是什麼?！」
　「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小心噎著。」
    　「對了，明天早上你不用做早飯了，聽說教會有吃的。」
    　「有這麼好的事? 那以後你天天去教會，也好解放我這個吃力還不討好的苦役。」
   　兩人說說笑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周六。晚上，康又想要行夫妻之事，潔沒答應，讓他先去買安全套，否則免談。潔不是矯情，她真的沒有準備好現在就要小孩。康雖然不自在，但卻拿潔沒辦法。再說這種事須兩個人都有要求了才默契，才盡興。康也不想自討沒趣，於是只把手伸進潔的睡衣裡面。。。。。。
　    第二天起來，兩個人簡單喝了點牛奶，就去了教會。潔第一次感到海外華人的熱情，確切地說是一種非常執著的熱忱。許多人主動上前噓寒問暖，讓出國后一直有種無依無靠感覺的潔受寵若驚。潔在國內從來沒有去過教會，她在大學里就入了黨，自詡是個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但她還是認真聽完了牧師的傳道，就當是一則童話，她這樣告訴自己。但讓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在人們都虔誠地唱詩時，她的的確確地感受到一種心靈深處的平和，讓她浮躁的心暫時得以安靜下來。
　     午飯有紅燒肉和湯，潔和別人一樣排隊打飯。她注意到有人往一個玻璃罐子里塞一些零錢。她有些不知所措，猜想是否她和康也應該如此，但身上沒有現成的零錢，也不知道交多少合適，又不好意思問別人。坐下來后她才悄悄地問一個鄰座的大娘，是否用餐需要交錢。老人家笑眯眯地告訴她，奉獻憑自願，一元兩元即可，但像她這樣的新人通常不用交錢。聽完老人一番話，潔這才放下心來吃東西。「紅燒肉做得蠻不錯的吧？挺香。」坐在另一邊的康嘴湊到潔耳邊說。
　    通過攀談，潔認識了許多人，其中還包括一個叫劉姐的老鄉。拿康的話講，劉姐就是個話匣子，二十幾分鐘把她的家事幾乎抖了個遍，她老公的工作，兒子，女兒學鋼琴和畫畫等等，總之凡和家庭有關的事，包羅萬象，海闊天空。還不住地追問潔什麼時候要小孩等類似讓潔感到有些難為情的話。臨別時又熱情地告訴潔，周五晚上她來接潔去教會查經。看到劉姐殷殷的眼神，潔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就隨口答應下來。潔這回可真的感受到了什麼叫盛情難卻。
　    回家的路上，康告訴潔他已經找好了人，明晚幫他們去拉傢具。還不忘自己表功: 　
　「聽我的沒錯吧? 麵包會有的。」
　在經過Walgreens便利店時，康停下車，讓潔在車裡等。他自己一個人進去了十幾分鐘。出來時，潔問他幹什麼去了，康一臉壞笑地說道:
　「當然是為維護一個做丈夫的合法權益了。」
　   潔立即意識到了什麼，美麗的臉上頓時讓緋紅給霸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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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得太急
沒有依依不捨的回眸
只讓風留下一聲嘆息
在街燈的喧鬧中
把我的思念一起帶走
就連那憂鬱的眼神
和留在
石階上迴響的足音
也漸行漸遠
只有你孱弱的背影
還躲在菩提樹下
呵護著我心中的憂愁

風遣散了我最後的希望
連夢
都陪嫁給遲到的黎明
讓記憶獨自
徘徊在飄雨的十字路口
哀鳴
我帶著孤獨的意志
和漂白的誓言
一路踉蹌
只為了那
被魔鬼詛咒
和充滿變數的未來

第8章沮喪之夜

最愛蓮藕香，不知出泥塘。寒暑冰火里，收種皆愁腸。

   　當晚回到家，康主動要求下廚。潔正好有些累了，就順水推舟讓他一顯身手，自己則歪在席夢思墊子上，翻看她出國前買來在飛機上消磨時間的最新一期《讀者》合訂本。誰知，沒看完一頁，困勁就找上門來，她強睜了幾下眼，不得不妥協了。康端出面時，潔已經睡得很熟了。
    　康把面放到桌上，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上前搖醒潔。
   　「起來了，喂，大懶鬼，再不吃，面就坨在一塊兒了。」潔微睜開眼，望了康一下，迷迷糊糊應了聲「你先吃吧」，就又睡了過去。康心裡明白，倒時差的人都是這樣的。但心裡著實不甘，實際是有點慾火攻心，欲罷不能。康就是這樣的，心裡有事就一定得做，否則心就會像漲潮一樣，一浪趕著一浪。他是俗話說的「一根筋」的人。
　    「起來吧，吃完飯再睡。對我第一次下廚的壯舉，也不給點掌聲啊?」他邊說邊粗魯地拉扯潔的手臂。
   　「真煩人，你不知道我在倒時差嗎? 什麼時候才能學會體貼人呢?」
　    嘴上說著，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潔還是掙扎著坐了起來。
　「吃完我和你一起睡，來，先嘗嘗我的手藝。」康不屈不撓地堅持著。潔只好洗了手，睡眼惺忪地坐到桌前。
　    「怎麼樣? 我煮的面。」
　    「好！好！以後我不在了你就做給自己吃，千萬別糊弄，我聽說總吃速食麵能吃死人的。」
   　「無稽之談，我連續吃了半年的速食麵還不是好好的。我可沒那麼嬌氣。」潔沒有再說什麼，她知道跟這麼固執的人多說無益。但不可否認，康做的面比她想象的要好吃，只是醬油放多了些，顯得黑糊糊，讓人看了有些倒胃口。
   　「手藝不錯嘛，再接再勵。」潔現在越來越覺得和康這樣的男人相處，有時就得當他是小孩子哄著。多說拜年話，效果反而出奇地好。
　    「沒想到吧?」康聽到表揚，頗有幾分得意。
　    潔勉強吃了小半碗面，實在飽了。她是那種在困和吃之間，寧可餓著肚子也要先睡覺的女人。潔正發愁不知如何對付這碗面時，康起身去廚房拿辣椒醬了。潔趁機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面撥一些到康的碗里，再用筷子扒拉平，以免康看出來會不高興。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潔發現康非常喜歡吃辣椒。據他自己講過去在老家吃不到什麼菜，就經常用辣椒抵數，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潔問他在她家吃飯時怎麼沒見他提起，康一臉委屈地說:
　「每次到你家吃飯都緊張得要命，哪還顧得上味道好壞，簡直就是遭罪啊。」
　    「你這人真虛偽！你不是每次都誇我媽做的飯好吃嗎?」潔最聽不得別人說她父母的不是，心火不禁有點上竄。
　    「不虛偽咋的，你爹媽那叫一個嚴肅。尤其是你爹，我給他當了兩年多的學生幾乎就沒見他笑過。」
　    「你說話真沒良心，我們的婚禮你家一分錢都不用出。你出國時我媽硬塞給你一千美金，你還記不記得? 這次我出國他們又讓我帶來一萬美元，你以為我家是開銀行的? 那都是他們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背後還說這種話，你真太過份了！」
　   康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過是開個玩笑，潔為何像機槍掃射一樣打了一排彈雨。想爭辯什麼，又覺得不是時候，於是忍氣吞聲地去洗碗了。其實潔自己也不清楚，怎麼會突然發脾氣，是心裡有委屈沒處訴說? 還是想念平時對她百般呵護，寵愛有加的父母了? 總之這會兒她很想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但決不是在康面前。潔起身進了浴室。脫去衣服，把淋浴開到最大，任憑針一樣的水柱，刺蝟般地扎在頭頂，脖子，肩膀，乳房，肚子。。。心裡刺痛，小腹也擰著痛，她眼淚刷刷直淌，掉落在地上，竟成了血，―― 啊，自己是「倒霉」了。
   　「你沒事吧?」康關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潔裝做沒聽見，把身子擦乾，吹了吹頭髮，穿好內衣，又圍了條浴巾才慢吞吞走出來。康猴急地從後面攔腰抱住潔說:
    　「老婆我想。。。。。。」　「今天不行。」   　「怎麼又不行了?」
   　「不方便，我來了。」　「怎麼會這麼湊巧，你騙我的。」   　「真的。」
    　「昨天你讓我買那個，今天又說不行，你到底什麼意思?」
   　「好了好了好了，隨便你！」
    　潔有點賭氣，康卻像得到聖旨一樣的興奮，立即抱起潔就往席夢思墊子走去。潔直挺挺地躺在那裡，面無表情，一副不積極，不主動，不配合，任由宰割的樣子。康的情緒瞬間消退一半。又看到潔真的來了例假，並沒有騙他，就愈加心虛，怎麼也提不起精神了。事到如今，真是騎虎難下。話都說出去了，架勢也做足了，就這樣偃旗息鼓，他一個大男人的顏面何在?　只好霸王硬上弓，結果可想而知。到頭來，自己都覺得沒意思。
　　誰說男人聰明呢? 這世上有多少男人為了面子衝鋒陷陣，最後還是死得不明不白。潔冷眼等著康折騰完，看他灰溜溜躺到一邊去了，就自己穿上睡衣，轉過身，拉過被蓋上睡了。康躺了一會兒，突然起身，穿上衣服出去了。事沒做成，還浪費一個避孕套，康憋了一肚子火。但這能怨誰呢?
　　外面的月亮很圓，但氣溫很低。康凍得直打冷顫，索性繞著校園跑了一大圈。回到家一看，潔早就睡熟了，於是燈也沒開就鑽進了被窩。這次他的手腳很老實，再做什麼自己都會覺得無聊。人們常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這東風就偏偏吹不到這張讓康愛恨交加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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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那麼寧靜
都歇息了
連我的眉宇間
也結著疲憊的弧線
只是在耳邊還迴響著
一個纏綿的呼喚
你聽到了嗎
這聲音
就像夜鶯在宛轉
這夜
一點都不寂靜

雖然我沒去你的夢裡叨擾
但想和你說的話兒
就像那頭上的繁星
多不勝數
只有漸生的白髮
默默向你坦白
我心中的秘密

你就這樣忽視了夜
和在黑夜中掙扎的我
連月光都知道我的思念
安一個家在湖水裡
陪伴我忐忑的期待
我多想藉助
窗前的山色
哪怕就一點微曦
好走近你甜美的夢鄉

你流淌出的思想
正灌溉
我枯萎的心田
雖然你沒有知覺
在萬物沉睡時分
有一顆醒著的心
在黑暗中
悄悄地張望
帶著揣揣不安的崇拜
和愛慕

第9章初次邂逅
　
節節疊出起蒼茫，蒸蒸誰論短長? 傲骨效尤品自狂，梅嫌平常。鍾情秋衣夏裳，　月下吟風鏗鏘。千古風流多惆悵，比比鼠腸。

         周五晚上六點鐘，莉莉如約來到潔在地下室的家。潔和康正在組裝由教會裡一位新結識的朋友幫忙運來的床架。潔本想推託今天家裡有事不去了，但康卻一反常態地催促潔快點去，可能是不想讓人說他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吧。總之這會兒他顯得十分積極。一邊是老公催促，一邊又盛情難卻，潔只好換了件衣服，又簡單化了化妝，然後隨莉莉走出了家門。
    　到了教會，查經還沒開始，潔找了個空位坐下來。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中，她有些無所適從，也略覺孤寂。於是隨便找了本有關神的書籍，心不在焉地翻看起來。
　「你好！」一個很有磁性的男聲傳進耳里。
　潔愣了一下，沒想到有人會主動和她打招呼，而且還是個男人。抬頭一看，一個很有氣質，三十歲左右的高個子男人正微笑的站在她面前。
　「你好！」潔機械地回答著陌生男人的問候。
　「我叫吳剛，上次好像沒看見你啊?」
         吳剛一邊作自我介紹，一邊大大方方地坐在潔的旁邊。潔天性活潑，正發愁在這樣一個陌生環境里，該如何擺脫尷尬被動的包圍呢，眼前這個男人，從天而降，似乎剛好可作她的「突破口」。想到這裡，潔有了興緻。她矜持地和這個叫吳剛的男人攀談起來。通過聊天，她得知吳也是來探親的，老婆和康在同一所大學里工作，但專業不同。而吳還是她的老鄉，目前是國內一家著名私企的老闆。吳還直率地告訴潔，他不喜歡這裡，因為國外沒有他的用武之地，二十天的假期一滿他就準備回去。可能是同病相憐吧，在短短的不到20分鐘的閑談里，兩個人竟都有一種想把對方當朋友的願望。大概人都是這樣，失意時最想找一個傾訴對象，也最渴望得到一個知心朋友。老天讓這兩個自我意識都很強，又都喜歡錶現自己的人在一個場合中很快熟悉起來。潔事後想，如果在國內，哪怕相遇了，他們也可能不會如此熱絡，甚至連想要聊天的念頭都不見得會有。因為兩人實際上都是很自負的人。但身在國外，環境徹底改變，原有的一切光環都不復閃耀，大家像被空投在同一片荒原上一無所有的人。這就是為什麼許多飛蛾撲火般前來的洋插隊者們，不得不收斂起原先的浮躁和驕傲，開始變得謙卑，淡定和平易近人的原因。
　    在潔的眼裡，整個查經過程，很像國內的學習小組，是一種具有政治色彩和傾向的活動。先由一個人就《聖經》的某部分進行講解，然後大家提問，討論和分享心得。看到別人虔誠和認真的樣子，潔的內心很排斥，並覺得很好笑。這種在國內玩膩的形式主義，原來在國外仍然流行。確切地說，目前的潔更像是一個虛無主義者，她不太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真的還存在著什麼值得人們奉為聖明的思想和理論，當然除了科學以外。因此自始至終她都沉默不語，即便有人點到她的名字，她也只是微笑著示意她沒有什麼好講的。在這一個熱烈討論的場合中，似乎只有吳和她是同一個戰壕里的戰友，也一直沉默寡言，這不禁讓潔對他多了份好感和認同。活動結束時，吳並沒有象其他人一樣和她互通聯繫方式，只是沖她微微點了下頭，就立即從熱情洋溢的人群中消失了。大概他也是被人拉壯丁到這裡來的吧？潔一邊若有所思，一邊站在那裡等劉姐來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從教會回家的路上，劉姐熱情洋溢，總試圖把話題引向讓潔分享參加查經的體會，但都被潔一味的裝糊塗而矇混過去了。潔有她的苦衷，既不想拂人好意，又不想說違心的話，所以也只能如此。到了潔公寓樓下，臨別時，劉姐再次邀請潔周日去教會，潔只給她一個模稜兩可的答覆，說如果她沒事的話就去。
    　回到家中，康已經組裝好木床。潔一臉疲憊地對康說，她有些不好意思，兩人的活兒讓他獨自承擔了。康大度地說你也做了貢獻，不然去受罪的就是他而不是潔了。康剛到美國時，也有人動員他去過教會，但被把時間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康當場就拒絕了。如果說康有什麼信仰，那就是他從來只認一個理，即學好數理化，走遍全天下。而為所謂的信仰去花時間，在康看來，是無謂的浪費，得不償失。但這次拉木床欠了教會人的情，他把潔推出去應付，也算是回報和答謝。
　「經查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簡直像當年抗大的識字班，一幫老小孩在那裡鸚鵡學舌。」
　「呵呵，快洗洗睡吧，我明天還得早起上班。」
　「我是不是該訂回去的機票了? 聽教會的人說，訂晚了會貴許多。」
　「剛來就想走，怎麼美國裝不下你了?」
   　「你也太敏感了吧? 我就隨便問問。睡吧！」
    　潔說完轉身進了浴室。她突然覺得心裡很堵，像壓了塊石頭，剛才在教會說話謹小慎微也就罷了，這會兒回到家裡還不能暢所欲言，還得一樣小心拿捏，生怕點燃康這個大炮仗，這還是家嗎?想到此，潔本來就不敞亮的心越發陰鬱起來。
     　對潔的心理變化，康渾然不知。他一向說話都很沖，很少考慮別人的感受。而且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有什麼不妥。哪裡料到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呢。康的頭一挨枕立即就睡著了，而且一夜鼾聲不斷，此起彼伏。潔失眠了，頭昏昏沉沉卻格外清醒，怎麼也睡不著，她很想踹一腳，將鼾聲如雷，睡得像死豬似的康蹬醒，但想到他也挺不容易的，便又不忍心。只得自己起身去浴室里找點手紙，揉成團，將兩耳塞住，效果也不理想。如此折騰一夜，第二天天不亮，潔就起身去廚房做飯。等送走康，她沒吃任何東西就鑽進被窩睡起回籠覺。直到下午2點多才起床，腦袋仍舊是沉甸甸地痛。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看看時間，康該下班了，就強撐著去廚房裡煮好挂面一邊等康，一邊燈也沒開，就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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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
織成一張厚厚的網
讓迷惘的心
躍躍欲試

網羅的信息
蚊子一樣的密集
雖仔細斟酌
卻不見真實的面

陽光下
每個網孔都無限放大
我雖眯起雙眼
卻還是盲了心智
和思想

暗夜中
思念又被密密縫紉成
千山萬水
雖輾轉反側
卻也無法跨越

我多麼希望
能在某個有太陽的早上
再次看到你燦爛的笑
好讓我在圓夢后
能和百鳥
一起歡唱

第10章回家真好

潮生早晚起波瀾，鷗搖帆影翩翩。客隨湖鴨意留連，秋心悠遠。殘月偏試雲深淺，斑斕望眼迷漫。離愁別緒成一夢，恨生當前。

         這一天，康起得很早。潔有點納悶兒，平時怎麼叫都不愛起床，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有事?」
　     「去銀行存錢啊！你帶來的錢，總擱在家裡不安全。」
　     「噢，虧你提醒。我這就做飯去。吃完飯咱就去。」
    　人一出國，芝麻點的小事都會變成大事，這大約是在陌生之地，缺乏安全感的緣故。潔煎了三個荷包蛋，康辛苦需要營養，所以煎蛋時就出了單，讓康多吃一個。又煮了點奶，烤了兩片麵包。然後叫康過來吃早餐。
　「怎麼又煮奶呢?」
   　「你記得嗎，剛來那陣子我總鬧肚子，你說是水土不服。還是人家莉莉說的對，美國的牛奶喝前最好煮開，否則從國內剛來的人都會不消化。我試了試，這兩天果然沒事了。」
　「那是你們城市人嬌氣，我怎麼就沒事！」
　「說的是啊，還是鄉下人皮實。」
　康聽得不舒服，正要發火，轉念一想是自己點著的引子，就強忍住了。
　可未消去的氣仍存在胸中。到了銀行，康非得給潔單獨立一個帳戶。潔不明就理，以為在美國有這規矩，就沒多說。母親帶來的錢存了九千，剩下準備離開時留給康用。
　    「以後別總說你媽給我錢了啊！」康一臉酸臭。
　    「你什麼意思?」潔一時沒反應過來。
　    「錢都存在你的名下了，和我半點關係也沒有。」
　    「我走後把所有證件都留給你，你隨便花。」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你的錢我怎麼能動呢?」
　   「在國內只要有身份證和密碼就可以取錢了呀?」
　「國內，國內，別老把國內那套搬到這裡來。這是美國，美國，你懂嗎?」
　「美國怎麼了? 美國不是更講人權和自由嗎?」潔越來越糊塗了。
　「懶得答理你。」
   　康說完氣呼呼地扭頭走了，潔莫明其妙地跟在他後面，不知康又因為什麼犯毛病。事後許多天她才搞明白，在美國，即使是夫妻，任何一方都無權隨便動用另一方哪怕是一毛錢。潔知道後幾次要求康和她一起去銀行把康的名字加上，但康死活不肯，還口口聲聲說人窮志不短，弄得潔哭笑不得。最後還是趁康心情好的時候，她生拉硬拽和康去了銀行，加上他的名字。出了銀行，康突然對潔說:
　「如果你媽問起，你別告訴她是我要這樣的啊！」
　「好，如果我媽問起，我就說是我逼良為娼。」
　「你罵誰，你罵誰?」康此刻裡子面子都賺足了，氣自然也就順暢多了。
　「今天晚上教你學開車。」康殷勤起來。
   　「不用了，不是有你嗎?」潔還沒反應過來。
   　「在美國，不開車就等於沒有腿，到哪裡都不方便。」
   　「下次來再說吧，我馬上就要回去了。」
   　「對了，回去快點把你那個破工作辭了。」
   　「你以為部隊是你家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們有規定，大學生服役必須滿。。。」
   　「你一走了之誰還能把你怎麼樣?」康粗魯地打斷潔。
　「誰像你那麼沒組織，沒紀律。即便我真想複員來美國，也是要花時間的嘛。」
　   「這麼麻煩，當什麼兵嘛，也不知道你爹媽當初是怎麼想的。」
　    「是誰當初說最喜歡看女人穿軍裝的樣子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康杠上了。
　    「所以嘛，情況總在變，無論如何，這事咱們還是得隨機應變，從長計議。」潔想給康台階下。
　     「哼，婆婆媽媽，頭髮長，見識短！」
　     潔說得雖然在理，但這麼一是一，二是二，公事公辦的架勢，讓康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他心裡窩火，說的話自然也好聽不了。潔當然也看出來了，便打住話題不再接應。兩人就這樣不歡而散，康自去上班，潔馬上去找劉姐，聯繫旅行社訂回程機票。一個好的開始，結果卻背道而馳了。
　日子在磕磕絆絆中，一天天過去，潔對國外生活的新鮮感和對經營婚姻的熱忱，已像禿鷹頭上的毛髮所剩無幾。幸好假期即將結束，她要回國了，這讓潔重新興奮起來。於在電郵中告訴她，他會去機場接她，讓潔感到很溫暖很貼心。人生能有於這樣的朋友，真是幸運――自從和康的婚姻既成事實，她時常會這樣想。她和於之間的感情已經劃上了句號，這也是他們做人的底線和相處時的默契。
    　當潔身在飛機里的時候，並沒有恐高症的她，卻一直被一種不上不上，沒著沒落的恐懼所左右，彷彿隨時會從高空墜下。她忽然意識到，這恰恰就是她在美國這一個多月里的心情寫照—她實在太缺乏安全感了！
    　經過三十幾個小時的折騰，潔終於再次踏上祖國的土地。說也奇怪，潔對這片熟悉得幾乎有點不以為然的土地上的一切，突然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尤其是於的微笑，和他把她的行李搬上軍用吉普車的一瞬間，更給了潔一種情不自禁的放鬆。在車上，潔掏出她背著康買的一把飛利浦電動剃鬚刀遞給開車的於。
　「送給你的！」
　   「謝謝你！」於彷彿一點都不驚訝，自自然然地收下了。
　「所里有什麼新聞?」
　   「老樣子！和你走時沒多大變化。啊，對了，你回來得正好，開始換裝了，這次要量體裁衣，你爭取明天到所里來一下。量完尺寸再回去休息幾天。」
   　「不必了，明天我就正式上班。這一個來月，手上的活兒怕堆成山了，不趕哪裡行。」
   　「放心吧，我讓萍做了一部分了，你就當倒倒時差吧。」
　「我哪裡有什麼不放心的，就是怕人說閑話，對你影響不好。」
　   「我你就更不必擔心了。就這麼定了，周一再來上班。」
　於做事，是有名的雷厲風行，有板有眼。潔不再爭辯什麼。於把行李放下，潔的父母原想留他在家吃個便飯。
　   「謝謝叔叔阿姨！潔剛回來，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下次吧。有機會我再來品嘗阿姨的手藝。」
　    潔母見於執意要走，只好說「潔啊，還不快去送送你們領導。」
　   「多懂事的小夥子，又這麼年輕有為。」見於和潔下樓去了，潔母忍不住自言自語。
         一邊正手忙腳亂往桌子上端菜的潔父插嘴說:
　    「怎麼有一個康做女婿還嫌不夠，想再招個來？早知道，當年聽我的，再生一個女兒多好，那會兒又沒計劃生育。」
　   「要生你找別人去，盡想美事！」潔母矯情地回敬道。
　   「老兩口又拌嘴了哈！」潔送走於剛好聽到了，忙著插話。
　   潔母拉著潔的手，端詳了半天說: 「看把女兒折騰的，才一個多月就瘦成這樣！」
　    「我看挺好，出去鍛煉鍛煉，人更成熟。」潔父頭也沒抬就把話頭又搶了回來。
　　潔看看爸爸媽媽，忍不住笑起來，她打開行李箱，從裡面取出一個精美的盒子說：
　    「媽，西洋參，給您的，據說這玩意兒吃了不上火，還很補。你不是老嚷嚷著渾身沒力氣嗎?」
　    「喲，結了婚不一樣了，閨女學會疼她媽了。。。」
　    「老媽！這跟結婚不結婚有啥關係啊，我啥時候還不都是你閨女? 你可別真把我當潑出去的水，不要我了。」潔嬌嗔道。
　    「哪能呢，媽太高興了，見著我們心肝寶貝，都不知道說啥呢。」
　「你媽這話說得不假，你走這一個來月，你媽想你想得哭過好幾次呢，生怕你在外面受委屈了。我怎麼勸也沒用。」
　    潔父的立場來了個180度大轉彎，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畢竟是經歷過文革的患難夫妻，真情假不了，就像紙包不住火一樣。
　    「看看，知老媽者，老爸也！你們真是一對老，老，老鴛鴦。」潔本來想說老冤家，可話到嘴邊又改了。
　    「快吃飯吧，不然都涼了，就辜負了你媽的一片苦心。你媽知道你這時候回來，忙活了一整天，殺雞宰魚的。」
   　潔這才發現一桌子的飯菜，都是自己平時愛吃的。心裡一陣酸楚，淚禁不住流了下來。回來的路上，潔還一再告誡自己，見到父母后，一定報喜不報憂，省得讓二老操心。但情感往往不受理智控制，而潔又恰恰是個非常感性的人。
　    「來，丫頭，坐下來吃飯。高興的事，高興的事，我今天豁出去了，喝兩杯。」
　    一家人這才圍坐在一起吃起了團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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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微笑

相識
始於你莞爾一笑
雖無聲息
與我卻似驚濤駭浪般洶湧
只有曇花一現的短暫
卻讓我
從紅塵紛爭后的憂鬱
到舞台落幕的沉寂
從如履薄冰的征程
到疲憊后暢快的酣睡
從回眸一笑的永恆
到漂泊的心尋不到彼岸時的惶恐
都能看到你雋永的呈現
就像一株小小的蒲公英
靜靜地開在荒漠的廣袤里
當喧囂的塵世熟睡時
才在月光下
看到你的從容
獨自地堅持
最原始的綻放
你的微笑
即使遙遠
也清晰可見
雖然經歷了滄海桑田
再次見到你
還是那不變的燦爛
就像輪迴
被扼住咽喉
失了自然的模樣
你的微笑
有時又彷彿是個謎
讓我無法參透
但還是能被它感動
就像春天的風
徐徐吹遍
我百孔千瘡的心
又像救贖的上帝
指引我一條平安快樂的路
請告訴我
這微笑
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