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長在一個比歐洲中世紀還有過之無不及的禁慾年代。那時在中國管『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叫破鞋,是當年最骯髒的字眼。它甚至比小偷和地,富,反,壞,右都更讓人難以接受和容忍。如果誰沾上它的邊,不但名譽將徹底毀掉,還會被釘在恥辱柱上永遠抬不起頭來,就連他們的子女也會因此顏面掃地,無地自容。所以性在當年絕對是個極其危險的雷區,說』談性色變『決不為過,因此很少有人敢越雷池一步。長此以往使得人們的慾望就像沒有醒來的睡獅一樣,靜靜地躺在思想的底層,違背人自然屬性的扭曲慢慢成為一種很普遍的客觀現象。
我因為喜歡看小說,尤其是外國小說,所以對愛情有比一般人更多的嚮往。那時小說多是翻譯過來的潔本,所謂潔本不外乎就是對原著中有關性的描寫採取了『寧錯殺一百,也決不放過一個』的嚴酷政策。儘管如此那些剩下來的方格子,還會給人留下無限遐想的空間。但對一點性常識都沒有的人來說,也只能把性想像成虛無。就像一輩子沒有走出大山的農民,如何也想象不出摩天大樓的樣子來。我甚至都大學畢業了,還不知道男女性器的區別和小孩是如何生出來的。
三歲前我還由母親帶著去部隊大院的女澡堂里洗浴,但那時只顧著如何逃避被大人搓泥球時的痛苦和控制,盼望早點完事好出去和小朋友們一起玩耍。可以說結婚之前我一點都不知道男女之間的區別,也無從對女人產生哪怕一絲一毫的慾望。比如我整天泡在游泳池裡,卻從來沒有注意過女人的身子,儘管那時我幾乎讀遍了國內所有翻譯過來的外國小說。而且還總是默默地把自己揉進角色里,和其他角色們一起浪漫過,憧憬過,痛苦過,甜蜜過,絕望過,也幸福過。
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子,還是我第一次開始真正的去嘗試戀愛的時候。雖然那隻不過是一次由逢場作戲開始,到剛剛有些投入就腰斬的愛情遊戲。那時,不知為什麼我只想擁有單純的愛情,從未有過與性有關的動機和行為,甚至連慾望和衝動也不曾有過,而只局限於精神層面的交流。
記得那會兒我和她都認為只有我倆才是真正的陽春白雪,而把其他的同學一概貶為下里巴人。有一次我們在校園的樹林里熱烈地討論詩詞問題,彼此都很興奮。她突然蹲下身子撫弄起草叢裡的那些莆公英的絨毛,而我卻在無意中看到她領口裡面一對尚未發育成熟的嫩乳,雖然我馬上別過頭去,臉還是像著了火一樣的燙。還好她只顧低著頭,全神貫注地摘采那些小巧卻精緻無比的絨毛,而沒有注意到我的窘迫。非禮勿看,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而且覺得自己很卑鄙,褻瀆了彼此的感情。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讓我始終對此記憶猶新。也許是因為我還沒有徹底忘記她,所有對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也難以釋懷。
後來我們之間還發生了一次坐懷不亂的故事。我們在青年公園划船時,她猛的撲進我的懷裡,並緊緊環抱著我挺得筆直的腰身。我也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像水到渠成般的自然,愛情的故事就應該是這樣進行的。除此之外,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或很刺激,尤其是在性方面有什麼要求。你可以說我當時是一個純潔鍾情的少年,但我首先是個愚昧無知的人。
有什麼辦法呢? 我就是生長在那個倒霉的禁慾年代。年輕人也許不信或譏笑我們愚昧。但那就是真實的我們,一代沒有走出『世面』的大山,孤陋寡聞的『成市農民』。這就是我們的故事,那個年代人的故事。
不信去問問你們的父母,如果他們像我一樣坦誠也一定會給你們講和我類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