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到底給我們的孩子帶來了什麼? (二)

《在美國，我與兒子一起成長》第四部分

移民，到底給我們的孩子帶來了什麼? (二)

一般孩子到了十五歲左右，逆反心理就開始像魔咒俯身一樣使他們變得不可理喻起來。睿也不例外，在排斥他人的同時，又渴望被人理解和承認，真是一個很矛盾的人生階段。我們都是從這個年齡走過來的人，將心比心，耐心，包容，理解和讚美才是我們這些作家長面對那些"越來越不聽的話"的孩子們應當持有的正確態度。當然這對一直以來都認為代表正確和真理的家長而言，自然要經歷一個痛苦的轉變過程，但遵從自然規律是不可逆的進化法則，我們有不服從它的理由嗎?

面對一天比一天有主見和成熟起來的睿，一向跋扈貫了的我，在經歷了幾次令我感到頗為尷尬和難堪的衝突后，對比我還高出許多的兒子，開始作出一些讓步和妥協。從原來的說一不二，到不出大格且無關原則時，就採取得過且過，能裝糊塗時就決不表現出明白的步步為營策略。說心裡話，面對無論從心裡還是身體上都突然成熟和長大的兒子，我真有些措手不及，甚至都沒有一個成形的思路來如何應對孩子的變化。而美國的教育理念又和我們接受並視為真理的東西大相徑庭，讓我這個所謂的『老革命』處境十分尷尬:管吧，根本摸不到北，不管又有些不甘心，真是兩難境地。最後我決定大事積極參與，小事則不聞不問。再後來我乾脆像病貓似的對日益不敬的小老鼠採取視而不見，聽之任之的態度。在心裡，卻常常這樣安慰來自己:"孫猴子再本事，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掌心。"

突然有一天，老婆對我說，孩子要學開車。對此我很不以為然，一個連頭都不讓剃的兒子肯踏踏實實的去學開車?

即使他是認真的，也一定是心血來潮，三分鐘熱血。這不禁讓我想起暑假前，兒子花了五十元錢在學校上了個駕駛輔導班。一般美國中學都有這樣的選修課，學生可以根據需要決定是否參加駕駛培訓。後來我問他得到了什麼，他竟很不耐煩的把我從他的房間里推了出來，連個yes 和no也沒有給我。但一個月前老婆陪兒子去辦駕照，一問才知道他在學校里只學了些理論知識，而必須通過理論考試和路考才可能最終獲得駕照。老婆賭氣讓他當場參加了筆試，還好被趕鴨子上架的兒子一次就通過了。當他們把這個消息告訴我以後，任憑我磨破嘴皮，他卻說什麼也不答應去練車。理由很簡單，在大學里不需要開車。為此我直想沖他發脾氣，真是兒大不由爹！但轉念一想，反正不是我的生活，我何必多此一舉。我經常這樣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

一個周末的下午，老婆和兒子準備出門。我則繼續專住的看電視新聞。

」我和兒子練車去了。」

在門被關上的一瞬間，老婆的話像外面的北風一樣刮進了我的耳朵。起初我並沒介意，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當我目送著他們的車子消失在拐彎處時，突然後悔起來，老婆雖然有駕照，但她平時很少開車，其駕駛技術就更不敢恭維。我在家一直是兼職司機，而兒子又從來沒有摸過方向盤，他們兩個去練車萬一。。。。想到此我急出了一身冷汗，馬上追了出去，但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呢。我回到家后，拿起手機很想立即打給他們，做教練怎麼也輪不到老婆，但轉念一想，又怕他們分心出事。在一個小時的等待中，我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並幻想著種種可能出現的狀況，我恨自己為面子而採取麻木不仁的態度，如果。。。。。

一個小時以後，兩人有說有笑，就像一對姐弟倆，把一幅熱絡，和諧的親情畫卷呈現在我的眼前。看來沒有我地球照樣能轉，甚至會轉得更好。謝天謝地，母子兩人都平平安安。這一刻就像當年焦急等候在產房外的我，突然聽到母子平安的喜訊一樣如釋重負。

在此之後，他們趁我沒有下班時又去我們家附近練習了兩次，每次一個小時左右。事後他們談論的話題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駕駛，看到他們開心的樣子，我也很開心。既然她能勝任教練一職，我樂得清閑。一天吃過晚飯，老婆突然帶著命令的口吻對我說:

」今天該你這個當爹的陪兒子去練車了。」

「殺雞焉用牛刀? 還是你來吧。」

「你想一點責任不負?」

「別急，我去，我去！」

我心想，這是美差，我求之不得。兒子眼看就要上大學了，能有機會和他多親近親近，對我來說簡直是一種奢侈，一種非分之想。我馬上穿好衣服，叫上兒子就上路了。在車上我就對兒子說:」從現在起我就是考官，你必須一切服從我的指揮。」

他沒有反駁我，用沉默算是回答我開出的苛刻條件。

」好，現在我們就去平時你們練車的地方。」

他順從地按我的指令上路了，我有些恍惚，還有些陶醉。這在過去根本想也別想。我不容質疑的向他發出第一條指令:」先去小街！」 他開著車子在那裡轉了一圈，我發現他已經掌握了駕駛的基本要領，我突然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去高速公路上練。這樣也許有危險，但可以速成。可以練膽量，練適應能力，這是在懂得基本駕駛技能后，學會開車的關鍵所在。而且如果在高速公路上能得心應手，運用自如的話，那麼local豈不就是小兒科了。想到此，我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對他說:」上高速！" 我怕他向平常一樣反駁我，這樣很可能會動搖我的決心，因為我當時也有點不自信，畢竟人命關天。但他猶豫了片刻說:"今天不去，明天，明天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對此他還沒有做好心裡準備，更確切的講，他和我一樣也有些不自信。我說:"不行，就今天，我相信自己的兒子，而且你開得已經很好了，你不是膽小了吧? "

我適時地讚美他，同時也將了他一軍。我懂得渴望被他人認可的少年，是最經不住別人激的，也最不願意在他邁入成人的第一個門坎兒上，在他第一個，也是最想超越的人面前低頭。他果然上當了，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按著我說的方向駛入了高速公路。路上我又扼要的講了一些在高速公路上駕駛要領，然後就讓他放手一博了。」你真棒！」 我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嘮叨著，而幫他建立自信心和給他一個男人的尊嚴，就是我現在唯一能給予他的東西。我必須承認他比我有天賦，而且心理素質也比我強。他開得很不錯，只是有些枝節上的問題。經指點后很快就改政了。通過這次大膽的實踐，睿更自信，也更有積極性了。在此之後，我又陪他去了兩次高速公路，每次一小時。當然現在我不用在使手段了，完全是他自覺自願的。我發現他已經基本掌握了駕駛技巧，而且處理隨機事件的能力也不弱，駕駛心理日趨成熟，就決定讓他參加路考。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他時，他的眼裡馬上閃爍出躍躍欲試和自信的光芒。

」再練練吧?」

老婆滿臉狐疑的看著我說。

」不必多此一舉了，六個多小時的路面實習，對一個資質不是很差的人來講，足夠了！再說他還是我的兒子！」我信心滿滿地反駁到。

想想臨出門時老婆囑咐我的話:」千萬不要上高速啊。」 就覺得想笑。我始終都認為女人是帶不出一個好男兒的，自古慈母身邊多敗子！嚴父才是兒子的引路人，也只有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男孩才能更像個男孩，才能更快的練就飛向自然的翅膀。不信看看你們身旁由母親帶大的兒子，一定女兒氣十足。

昨晚我帶他在local做了臨考前的最後一次練習，並有針對性地囑咐他:」你現在不是玩技巧的時候，考官注重的是你在規則面前的表現，你的技術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如果明天考試時，你不遵守規矩，你仍然可能被淘汰掉。」 睿認真地聽完我的話，接下來我們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讓他把停車，one way,超車，交通燈等規則深深的印在腦子裡，我這樣做就是想讓他明白，駕駛是規則和技能的遊戲，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決不能視同兒戲。

那天他起個大早，在他媽媽的陪同下去了考場。儘管昨晚因為天熱他睡得很晚，但我透過窗子，看到他高高昂起的臉，在朝陽的光輝下顯得那麼義氣風發，心裡就有了十足的把握。我在家裡為他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當我一切就緒時，他們剛好考試回來了。趁兒子停車時，我悄聲問老婆考得怎麼樣，老婆說過了，沒出一點錯，考官還一個勁的誇他是一個好司機。

我上班時，在家門口的院子里碰上停完車進門的兒子，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匆忙中明知故問了句:"過了?" 』嗯。"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我明白他在等待我的讚美，我卻只是說了句，你要知道感恩！他沉默著從我身邊走過，我知道他心裡一定失望極了。我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裡罵自己，連表揚兒子的勇氣也沒有，還總以男子漢自居呢。

在停車場里，我撥通了睿的手機，剛聽到hello的聲音，我就迫不急待地沖著聽筒大聲的說:"兒子你真棒，老爸為你感到驕傲！" 我聽齣兒子興奮的語調，並彷彿看到了兒子洋溢著滿足和幸福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