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勞倫斯街三號( 二 ) --街道

作者:諧和。  於 2009-2-25 08:01 發表於 最熱鬧的華人社交網路--貝殼村

作者分類:勞倫斯街三號|通用分類:其它日誌|已有3評論

勞倫斯街三號( )


諧和

 

李威的住處實際上離他打工的『鳳凰餐館』並不遠,就在唐人街附近,一棟紅磚小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兩層摟帶一個小閣樓。

 

那條街有個英國名字 --- 勞倫斯街,聽起來象個教徒的名字,也不知道是紀念誰,反正,街的盡頭倒是有一座教堂,叫做聖勞倫斯教堂,高高的哥特似尖頂建築,灰色牆壁。從們縫看進去,裡頭黑森森的,看來是有些年頭了。只有周末或者是婚喪嫁娶時才大門洞開,有人進進出出,多半是城裡的西人,這裡的人稱從歐洲來的白人移民作『西人』,取個『西方人』的意思。間或看見有披婚紗的東方面孔在那裡進進出出,多半是菲律賓或者南韓移民,這兩個國家的人信天主教。

 

這個教堂有個好處:每隔一小時,尖頂樓上那口大鐘就要敲幾下報時,這倒讓李威省了買鬧鐘的錢,那種鬧鐘在唐人街有賣的,一點不便宜,最便宜的要10個加幣,在西人的店裡就更貴了。李威剛來多倫多時,每次逛商店時都要把價目牌上的加幣換算成人民幣,他一看那鬧鐘要10個加幣,一換算,要55元呢,這一算,伸進荷包里拿錢包的手,終於沒有捨得拿出來。不過,有一次那個大鐘大概壞了,早晨沒有照例地響上7下,那天他剛好當白班,一下子睡過了頭,醒過來后,呼拉一下子便往餐館里跑,還是晚了一個多小時。福建老闆在門口撞上他,恨恨地瞪了他兩眼,那天下午硬是叫他多上了兩個多小時的班,才回得了家。

 

李威租住的房子在聖勞倫斯街三號。不要以為二層小樓只住了他一個人,他個打工仔,還沒那麼多錢來租一棟樓。說來你也不信:兩層小樓里住了五戶七口人,全是從中國大陸來的新移民,這在多倫多這個移民城市裡是常見的。這個城市近幾年湧進從全世界來的移民和難民,並不是個個腰包鼓鼓,象李威這樣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人還不少,都是和別人合租房間,暫時解決溫飽。

 

這是一條與大街相連的橫街,街道不長,從東到西合起來也不過六七十棟房屋。整條街的房屋都是四十年代的的風格:紅色的,白色的,灰色的二層樓房象伸展台上的模特兒,各有風姿,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街道兩旁。臨街的一面有一塊小小的空地,夏天裡開著家養的,野生的花草,冬天裡就任枯草蓬生,雪風亂吹。許多磚房的房頂上支出兩個小閣樓,象兩支大眼睛,安靜地朝街道上望著。如果你看見有一棟房子的閣樓窗戶洞開,玻璃殘缺,那八成是房主疏於修理,或者根本沒有人住在裡面。樓房一層樓的大門處通常有個小小的迴廊,放著垃圾桶和掃帚竹凳什麼的。如果你經過一棟樓,樓前堆著七八架自行車,有新有舊,那十之八九是多戶人家合租的『共用租屋』,就是許多家人同住在一棟樓房裡,這裡的人稱這種住屋為ROOMING  HOUSE

 

李威住的這棟樓就是一個共用租屋,離本條街的入口處不遠。這是一棟帶閣樓的紅磚牆二層樓,白色屋頂因為長年沒有翻新,漸漸呈現出灰色,在這條街上屬於中等姿色,毫不顯眼。自四十年代以來,這棟樓房幾經易主,最早的房主是個義大利人。他在離唐人街不遠的皇後街上擁有一間時裝店,六十年代初,時裝店生意擴大,他又到城西郊的波蘭人聚居區開了一家分店,在那邊安了家,就從聖勞倫斯街三號搬出去,將房子賣給在猶太街做水果生意的一家葡萄牙人何塞。

 

何塞從巴西移民來不久,做了幾年水果生意,不知怎麼地,因為偷稅漏稅和別的問題,一攬子判了三年徒刑,下了監獄。從監獄出來以後,他無心再作水果生意,把店賣了,和妻子兒子回了巴西,這聖勞倫斯街三號住宅就賣給了現在的房主牛先生。

 

牛先生是五十年代來加拿大的老華僑。六十多歲,留一臉絡腮鬍子,身板兒挺結實。出來四十多年,山東鄉音不改,說話喝叱喝叱的,嗓門兒還挺大。冬天一身黑色防寒服,夏天一身T恤短褲,拿本樓上海小姐徐美娟的話來說,就是『要多土有多土』。老先生對人倒很客氣,見誰都以『您』相稱。他自己不住在這裡,牛家在80年代末北美經濟衰退房價下跌那陣,在城市北邊買了一棟獨立大屋,市中心的這一棟就當作產業全部租了出去。

 

除了每月收房租水電以外,老先生很少光顧三號,他在城中還有兩家中餐館要照料,忙的時候請不到幫手,閑的時候又為收銀機空溜溜的發愁。家大業大,可是三個成年的兒子一個也不來幫忙,他哪裡還有許多功夫來三號溜腿?只得由房客們自求多福,以至於住在一樓的江蘇女子張娜維開玩笑地稱三號為『猴子們的天堂』,這裡的『猴子』當然是指這七八位房客羅。

 

李威住在頂層的閣樓里,那裡雖然是冬涼夏暖,但是房租便宜。他白天大多數時間不呆在這裡,不上班的時候他就獨自去公共圖書館泡著,看看報紙新聞,翻一翻招工欄目,看好了工作就記下電話號碼。他這樣倒是曾經找到過幾份餐館工作,可是都是離市中心比較遠的郊外餐館,上下班還要來回坐地鐵,不如住唐人街附近方便,打了幾回電話以後也就算了。中午發困的時候,坐在圖書館椅子上打個盹,或者乾脆坐著想心事。這裡不象國內,人人好象都有自己的心事,不相識的人不太容易互相打個招呼就自來熟的,他在那裡很少能碰上個可以聊聊天兒的,總是三兩句話就打發完了。

 

晚上不上夜班時,他自己在廚房做點吃的,遇著同房的老謝在家,倆個光棍漢抽煙聊天,回想以前在國內的種種事情,嘆一嘆在國外生活的艱難,也就過了一個夜晚。

 

只是有件事令他感到極不方便的:廁所和廚房都在地下室,他住在頂樓,這每天的上下樓跑動加起來也夠翻過一座黃山的路了。有時天亮了,憋住一泡尿往地下室跑,天氣熱倒好說,大家對穿得少,可天氣一冷,還得他媽的穿上毛衣長褲。牛先生省錢,樓道里不開暖氣,出了房門就象掉進冰窟里,凍得腿肚子直抽筋!

 

記得那天早上,他估摸著大家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都該出門了,懶得穿上長褲,從床上爬起來,光著兩條長腿就往樓下跑。11月末,多倫多已經下過兩場大雪,他在樓道里哆哆嗦嗦地一路小跑去廁所,心裡千禱告萬禱告『 可不要碰見什麼人啊!』卻偏偏老天不長眼,讓他在一層樓梯拐彎處一頭撞上正從地下室上來的胡惠,他尷尬邊退邊說說『對不起,對不起!』,還得彎著腰遮著光光的大腿兒。

 

誰知,這位多倫多大學的女博士生看著李威那付抖抖索索的樣子,竟捂著嘴笑出聲兒來。

 

李威才搬進來不久,和胡惠並不熟悉,只知道她在多倫多大學念書,為了這冒失,他懊悔了幾天,心說:這不是自毀形象么。不過,胡惠好象沒有怎麼介意,以後在公用廚房裡和他說話打招呼對挺自然的。自那以後,李威覺得好象在這座『冰窖』里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理解他的人,『理解』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他和她漸漸熟悉起來。胡惠是個南國姑娘,三十歲了,在念生物學博士。她這幾十年大半輩子都是在學校里渡過的,用她自己的話說,是『讀書專業戶』,個人的婚姻戀愛就這樣一年一年地推遲了。以前有過一次不成功的戀愛,在北京醫科大學上學時,她和同班的男生王路遙從大三時開始交朋友,一直感情不錯,可是畢業后,王路遙去了深圳,胡惠考上碩士后留在北京,兩個人的關係就早餐的露水 --- 難長久,慢慢地音信稀少。胡惠一直忙於學習,一年以後,王路遙來信說他準備和同醫院的護士小紅結婚,胡惠在驚詫和失望以後,和王路遙的關係就這樣斷了,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戀愛經歷。出國以後,學習一直比較忙,每天在實驗室,教室,圖書館里用功,忙到現在還是單身一個。

 

她個子不高,白白凈凈的瘦臉,小巧的鼻子上架一付細邊眼鏡,眼鏡後面卻有一對大大的黑眼睛。當她專著地看一件東西時,長睫毛就禁不住地閃動。李威在共用廚房裡有時正碰上她炒菜,那神情就象在實驗室作實驗,特別的專著,又總好象在想什麼心事。

 

李威在雪地里一邊走一邊想著,這就到了家。一抬頭,老遠看見聖勞倫斯三號外面的馬路上燈火通明,幾輛警察的蘭白色警車停在那裡,把他嚇了一大跳。他快步走過去,見一個華人警察正蹲在地上找什麼東西,他變用華語便問道『 對不起,我是這棟樓的住戶,出了什麼事情嗎?』

 

樓里有個年輕女人的房間被搶劫,盜賊還將她打傷了。「 警察站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威的大高個子,也用華語回答他。多倫多的華人警察許多都會說華語,尤其是在唐人街執勤的警察。

  

『胡惠 ?。。。。。』李威的頭一下漲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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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評論 評論 (3 個評論)

回復 SirCat 2009-2-25 08:20
先讀的二,很不錯的。
幾個疑似錯別字哈:
「大家對穿得少」,都?
「大腿跟兒」,根?
「早餐的露水」,晨?
等著下面的。呵呵
回復 諧和。 2009-2-26 21:55
謝謝關注,錯字都改了:)
回復 rongrongrong 2009-2-27 00:33
描述的挺細, 寫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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